一个半大小子,眼眶通红蹲下身后紧紧抱住老妇人,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坚定:“奶奶,你莫要伤心了。事到如今,孙子陪着你,咱们一起死!”
那老婆子听的更伤心了,“可如此一来,咱们老宋家算是断了根绝户啦,呜呜呜……”
老婆子那悲恸欲绝的哭声,仿佛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了其他难民的心窝。
一时间,场面彻底失控,有的难民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啜泣声从指缝间传出。
有的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进土里呜咽着。
很快,嚎啕大哭声此起彼伏,那哭声里,满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以及被绝望狠狠攥住的痛苦,声声泣血,揪人心弦。
这股浓烈的悲伤情绪,像一阵汹涌的浪潮,迅速蔓延开来,就连白家队伍里那些平日里还算坚强的人,也不免受到了感染。
汉子们都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对难民们悲惨遭遇的同情,也有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而白家的妇人们,本就心思细腻此时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连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李老太也被这场景触动,她抬手抹了把鼻涕,随手就往骡车的边缘上一擦。
看着眼前混乱又悲惨的画面,她的心里一阵后怕,暗自庆幸道:幸好有莲儿啊,要是没有她,她们眼下的结局,恐怕和这帮难民也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还得更惨呢。”
其实,又何止李老太一人这般想,此时此刻,白家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泛起了同样的念头:幸好有白莲这个福星在,他们才不会这么惨。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道路前方隐隐传来了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而且听动静,来的人还不少。
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远方,一支庞大军队的身影逐渐清晰,正朝着他们缓缓靠近。
士兵们整齐的步伐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眼下原本紧张又悲哀的气氛。
自古以来,民见官总是心怀畏惧,更何况这次来的是官兵。所以,那群正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中的难民,立刻纷纷停止了哭声,手忙脚乱地向两旁散开,慌慌张张地让出了一条道。
白里正这边也赶忙招呼大伙们急匆匆地往道路的一侧赶去,生怕动作慢了惹上麻烦。
白里正满心疑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出现官兵,但这种未知带来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他担心这群官兵会不会看到他们这么多人,就突然强征兵呢?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倒霉了。
他们背井离乡,一是因为家乡遭遇旱灾,没了水和粮食,生存无望。
二就是害怕被强行征兵,去那九死一生的战场。这好不容易从家乡逃出来,可不能再被官兵给盯上。
朱氏急忙伸手,一把将白庆扬拉回到队伍里,心急如焚地说道:“哎呀,你还不赶紧蹲下身躲躲,万一那些官兵要把你征走可怎么办?”
白庆扬一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后怕,连忙听从媳妇的话,猫着腰走到队伍中间,还微微蹲下了身子。
他身材高大,在队伍里格外显眼,再加上长得强壮,一看就是当兵的好苗子,实在是怕被那些官兵一眼就瞧中,强行拉去充军。
队伍其他比较高大的汉子们见状也纷纷学白庆扬一样猫着身子躲起来,就是怕被强征征兵选走。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时,军队很快就来到了刚刚双方对峙的地方。
为首的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肖易,他所带领的正是声名远扬的肖家军。
只见肖易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身姿挺拔,眼神犀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威严气势。
他身后的士兵们整齐列队,步伐一致,手中的长枪林立,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
肖易刚才远远地就瞧见前方有两拨队伍僵持在那儿,气氛剑拔弩张。
待他们的军队逐渐靠近,那两拨人似乎是忌惮军队的威严,很快便四散开来。
肖易的目光落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知生死的几个人身上,还没等肖易开口,身旁的副将已然心领神会,迅速命令小兵上前,打算将这些人拖到一旁,清理出道路,好让军队顺利通行。
小兵领命后,快步跑到躺着的人身边,刚要伸手去拖拽,却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发现这些人身上布满了溃疡,那溃烂的皮肤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小兵吓得脸色惨白,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转身,拱手向将军禀报:“报告将军!这些人身带鼠疫!”
肖易听到是鼠疫时脸色一变,没想到鼠疫真的已经蔓延到这里来了,看来信中说的不假。
这该死的安王,眼下这天灾疫病不断,他竟然还有心思起兵造反,害的他们肖家军不得不冒险。
肖易扭头锐利的目光扫向道路两旁的难民。这些难民们大多衣衫褴褛,破破烂烂的衣物上满是补丁,还沾着泥污和血迹。
头发乱蓬蓬的,像枯草一样,脸上灰扑扑的,污垢已经结成了块,深陷的眼窝里满是绝望和无助。
但肖易也从这些难民中看到有好几个所露出的皮肤的确是有溃烂的情况。
就在这时,肖易的目光定格在了白莲这一队伍身上,他不禁微微一愣,白莲他们穿戴相对整齐,衣物虽然朴素,却没有太多破损,也不见那些随处可见的污渍,甚至还有牲口车能被油布盖着,但看装着东西也不少。
更让肖易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嘴上都戴着一块布,这让他十分好奇这面上戴着的一块布是干什么用的?
白家队伍这边见大将军扭头看向他们这边,都吓得赶紧个个低头,心里齐齐想着:别看我,别看我,去看那群难民,那群难民才好看。
而此时的白莲,站在白家队伍里,心脏砰砰直跳,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她深知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可能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但一想到未来的生活,想到家人和身边这些人的安危,她咬了咬牙,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一个装着专门口罩的包裹和一麻袋白花,脚步坚定地朝着为首的将军肖易跑了过去。
此时白莲深深体会到了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白家队伍众人看到白莲的举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面面相觑,满脸的疑惑和担忧,完全不明白白莲这是要干什么。在他们心里躲都躲不及,这白莲怎么还自己主动冲上去了呢?
白永旺看到女儿的动作,吓得脸都变了形,他心里焦急万分,这女儿这是要干啥呀?怎么都不跟他商量一下就跑过去了呢?这不是胡闹嘛!”
李老太也是又急又气,“啪”地一拍大腿,想要喊白莲回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心里清楚,在这官兵面前,大声呼喊可能会冲撞了贵人,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把白莲骂了好几遍:“这死丫头,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懵懵懂懂的,压根就不跟我们商量。哎呦,这是干啥呀?真是让人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
而那几个小兵,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看到白莲突然跑过来,瞬间如临大敌。
他们迅速抽出腰间明晃晃的佩刀,齐声怒喝道:“大胆,站住,不可再向前!”
白莲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刀,心里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双腿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但一想到未来的安稳生活,她还是鼓起勇气,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大声说道:“大人,民妇这里有两样东西,是可以预防鼠疫的!”
肖易听到白莲的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冷峻。
他示意小兵收起刀,目光直直地盯着白莲,沉声道:“你是医女?”
白莲连连摇头,态度诚恳又急切地说道:“大人,我并非懂医术之人,只是我那已经过世的丈夫,平日里就爱钻研各类杂书。
他曾跟我讲过这疫病可怕,可制作口罩戴在面上,能预防疫病从口鼻侵入。还有这白花,也是我们偶然发现的。
它不仅处理伤口能好得快些,要是有人发热,将它煮成药水,喝了也能帮助退热。”
说到这儿,白莲顿了顿,神色坚定,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我们这支队伍一路行来,没有一个人感染鼠疫,靠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看我们队伍里的人,看看是否有感染疫病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