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丝犹豫。
罗南做出了当下对他也是在他看来对弟子最好的决定。
捏住雷迪亚斯肩膀的手骤然发力,指头剜进了皮肉,扣死进骨头的缝隙里,能撕碎钢铁的蛮力顷刻施加在了雷迪亚斯单薄的身体上。
罗南眼睛里的狮子在怒吼。
可这怒吼里却藏着恐惧。
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
连象征无畏的狮子都对这东西产生了畏惧,雷迪亚斯这个蠢货到底招惹上了什么东西。
惊恐之余,那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却也在悄然作祟。
“我会从你的尸体上找到答案,雷迪亚斯,安心去吧!!”
吼!!!
似乎是惧怕横生变故,罗南十分谨慎地用上了全力。
就像古代酷刑中的车裂,雷迪亚斯的身体被蛮力粗暴地撕开,鲜血和破碎的内脏喷洒了一地,连墙壁上都是血腥的痕迹。
看着面前被撕开的弟子。
罗南心头的紧张消散了些许,可下一秒。
“啊……真是粗暴。”
被撕碎的雷迪亚斯开口说话了,不,是那个占据了雷迪亚斯身体的怪物说话了。
和刚刚一样,是这个国家的语言,但罗南听的懂。
“为什么反应要这么激烈呢?虽然我现在确实在一个男孩的身体里,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是那些癖好恶劣的神职人员。”
那象征德鲁伊力量的翠绿眼眸静静褪色,再度染上的一种荧蓝与灰白交织的颜色。
罗南知道,雷迪亚斯的身体已经彻底不属于他原本的主人了。
残忍的恶灵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吞噬了他的灵魂。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这个不速之客定了性。
“你这篡夺他人身体的秽物,你已经做不了什么了,怪物。”
罗南的眼睛里喷涌怒火,双眼死死盯着那颗艰难坠挂在半截身子上的脑袋。
与恶灵对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顺着恶灵的话题来,一定要牢牢把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
“你能得到的只是一具残破的尸体!而这具尸体接下来会变得粉碎!”
说着,罗南便将另一只手上的半截尸体丢下,抬脚狠狠地踩在上面,惊人的劲力将尸体之下的地面都踩的裂开,尸体的模样自然是更加惨烈。
“哇哦,踩的很匀称嘛,看起来你们平时的关系不太好?”
“和你无关,怪物……”
愤怒的狮子死死盯着雷迪亚斯的脑袋,透过那双已经不再属于他的眼睛看向此刻这副身体,不,是这具尸体真正的主人。
“我已经成功阻止了你对这具身体施加任何亵渎行径的可能。”
“而你,你会成为我的藏品,向我奉上你的所有秘密。”
罗南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口中低声吟唱着腔调古老的咒语。
“巫毒教的锁魂恶咒?正经德鲁伊可不会涉猎这种违背他们教义的东西。”
一股不祥的炁随着咒文的念诵渐渐从罗南的掌心溢出,如陈年的淤泥般粘稠,恶臭。
那些不祥的炁一点一点攀附上雷迪亚斯的脑袋,如有生命的活物般蠕动着钻进每一个它们所能触及到的孔窍。
“唔……唔额……”
尸体剧烈地抖动起来,恶咒的力量正在将这颗头颅变成坚不可摧的囚牢。
就像熟透的果实,因为恶咒而萎缩到只剩一枚鹅蛋大小的脑袋很自然地从本就只艰难坠挂着的脖子上掉了下来。
罗南一脸讥讽地盯着手中已经很难在被称作脑袋的物件。
“篡夺身体的恶灵被化作囚牢的头颅永远囚禁,再没有比着更好的结局。”
恶咒凝练的炁会封死头颅的一切孔隙,确保灵魂不会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唯有施咒者的炁才能有限地打开封锁,巫毒教的一些巫师们喜欢通过聆听被囚禁者的哀嚎以愉悦自己,但在罗南看来,这种力量应该被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比如说……
拷问。
这枚皱巴巴的头颅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亵渎的饰品,是泯灭人性的玩具,但在罗南眼里。
这是一枚真正的,饱含甜美知识的果实!
他将脑袋捏起,与视线平齐,那个不久前还与自己斗嘴的小徒弟此刻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副可悲的模样,
蠕动抽搐的面容表明灵魂已然被囚禁其中,但罗南知道,那已经不是雷迪亚斯的灵魂了。
“我很遗憾,爱和我斗嘴的小东西,其实我还是很满意你做为一个弟子所做的一切的,愿地母宽容,拥抱你永眠的灵。”
“如果她真的愿意宽容我们这些悖逆之子的话……”
似是有些遗憾地悼念一番死去的弟子。
他默哀了大概三秒,紧接着,愉悦的笑容重新攀上嘴角。
“现在,该是开礼盒的环节了。”
“对此我倒是有些不同意见。”
一只看着有些苍老的手从一旁伸出,像是从植株上摘走一枚熟透的圣女果似的轻易从罗南的手中拿走了雷迪亚斯的脑袋。
罗南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甚至连大脑都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那个声音!
这怎么可能!
就像在湍急的瀑布下攀登,在暴烈的狂风里逆行,罗南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变成了石头一般僵硬,沉重。
他艰难地使出全部的力气才堪堪转动脖子,如愿看到了身后的场景。
但他宁愿自己从未回头。
“感谢你的礼物,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值得参考的思路,一个灵魂压缩包……或许我可以让它变得更完善些。”
途明把玩着从罗南手里拿来的脑袋,很有礼貌地表达着感谢。
但此刻的罗南已经没有能力回应了途明的感谢了。
或许就算有能力,他的身体也只会忠实地执行脑袋里冒出来的唯一一个想法。
逃!!!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罗南的眼神里渐渐只剩下惊恐。
途明对罗南的惊恐并不意外。
在四十年前,这才是心里有鬼的异人和偷渡进来的异人看见他的正常反应。
“我只是退休了,又不是死了,为什么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一样?”
“哦,不对,应该是比看见鬼还害怕,毕竟咱们这种人也没几个真的怕鬼的。”
途明像是拉家常似的随意念叨着。
但空着的那只手却轻轻按在了罗南的头顶。
“不过你这人也真是,送礼哪有单送一个的,我这人吧,比较喜欢双数,成双成对才吉利嘛,而且……”
途明的脸上挂起一副有些日系的微笑。
“这位先生,你也不想你徒弟一个人在我这儿孤独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