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内城外,齐军兵分两路,第一路由陈蒨亲率的一千先登死士从东宫出发,在东宫城楼和内城的城墙之间搭设起临时的索道,用以偷渡入城。
而第二路则由崔绍谦与柳言昱统领齐军主力,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对内城发起总攻
城墙上的守军,本就因被晋帝司马瀛抽调了部分兵力去支援太仓方面的攻坚,而守备空虚。
再加上齐军数日来的休战,让晋军放松了警惕,使得晋廷上下对齐军的突然来袭皆是始料未及。
“将军,南城门已快被齐军的冲车撞开,荡寇将军张魏请求调兵支援!”
“将军,北城的守将偏将军王晗被齐军的床弩射杀,眼下北城守军群龙无首,还请将军早做筹谋啊!”
“将军……”
卫将军司马昂稳坐于谯楼中,对副将汇报的军情置若罔闻,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东方,从未曾移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事的发生。
“东城呢?齐军不是一直喜欢以东宫为跳板,向城内抛射箭矢、炮石的吗,为何这次未见有收到任何来自东边的军情警报?”
面对司马昂突如其来的问询,副将神色紧张地应道:
“末将……末将以为东城与东宫相邻,大型攻城器械不好展开,肯定不会是齐军的主攻方向。再加上齐军的主力已在南北两个方向上出现,末……末将就擅自做主,将守卫东城的晋军全部调拨到南北两个方向上了……”
在收到南北两个方向全部告急的军情时,都依旧能稳如泰山的司马昂,却在听到副将的这番话后,霍然起身,双手死死掐住副将的脖颈,带着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架势,怒斥道:
“我事先便已严明,无论在多么紧急的情况下,都不许将城防四个方向上的守备力量全部调走。
齐军自打进入成都以来就喜欢围绕着东宫做文章,此事你也不是不知。
那你又是为何敢违背本将军的军令,擅作主张,难道你是陈蒨的细作不成?!”
“将……将……将军,听……解……”
正当司马昂在盛怒之下几乎要将那名副将狠命掐死之际,一名士卒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
“将军,不好了,齐军在陈蒨的带领下,不知从何处已杀入城内,现下南门已被其打开,齐军主力全部进城了!”
“因尔竖子,亡我晋社稷矣!带我退敌回来,定斩你全族!”
司马昂撂下这句话后,便将那副将甩到一旁,提起佩剑便要带队迎敌。
却不承想,他方才那句要斩你全族的话,竟为自己招致了杀身之祸。
那副将清楚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为今之计便只有一条路走到黑,砍下司马昂的首级献到陈蒨面前,为其全族买条活路。
于是乎,这副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趁着司马昂正转身准备离去之机,骤然挺剑疾刺,剑尖从背部一直贯穿至其心口。
“你……噗……”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要杀我全家,那我也不会杀你……”
尚未等到半炷香燃尽,司马昂的首级便已被其副将挥刀斩落,随即顺着城楼抛出,落入了晋军阵列之中。
目睹己方主帅头颅落地后,晋军残存的斗志顿时土崩瓦解,顷刻之间便作鸟兽散,纷纷被齐军斩杀。
“明公,眼下便只有正殿与太仓两处尚未被我军拿下,咱们若分头行动,在天明之前,便可彻底终结这二百余年的晋朝国祚!”
“好!守太仓的张栎是我们陈家的人,此人于我们灭晋有大功,绍谦你多照看着点,可别让他死了!”
崔绍谦的提议与陈蒨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两人各自领兵五千,陈蒨挥师直指正殿,旨在生擒晋帝。
崔绍谦则赶往太仓,与张栎内外夹击,一举铲除晋军最后成建制的武装力量。
而柳言昱、李萧然、王承文、陈禹康与谢邕等人,则化整为零,各领一营兵马,继续扫荡内城内剩余的散兵游勇。
……
当崔绍谦率军抵达太仓之际,太仓的外墙早已全部沦陷,仓库中横陈竖迭,遍地皆是散乱的骸骨。此时的张栎早已身中数刀,因失血过多,而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他的心腹只剩下不到十人,在数百名晋军的围攻下,依旧死战不退,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人墙,将张栎死死护在身后。
崔绍谦目睹此状,急令宗钰率领前锋布阵,自两侧包夹,将张栎与其心腹和晋军隔开。他自己则指挥大军,与宗钰的前锋互为犄角,前后呼应,夹击晋军。
不多时,晋军便在十倍于己的齐军围攻下,陷入了混乱之中,直至直阁将军赵槐被阵斩,晋军彻底失去所有指挥,再无任何抵抗的能力。
处理完毕仓内的晋军之后,崔绍谦火速赶至张栎身旁,俯下身子细致探询其状况来。
“都别哭了,他还有气,你们快带着他去正殿找明公,说不定他还有的救。”
另一边的正殿内,晋帝司马瀛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此时的他已褪去了往日所穿的通天冠服,改披晋朝高祖混一海内时,所穿过的细鳞甲。
殿下,晋国最后一批愿与国同休的忠良死节之臣,也都披坚执锐,排成方阵拱卫在天子座前。
不久后,正殿之外便传来了军马整备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成千上万支箭簇,穿门而入,如雨点般疾射而来。
前排的文臣武将纷纷应声倒地,他们留下的空位立刻便被身后之人上前补上。直至殿内站立者寥寥,外头的箭雨方才渐息。
“我乃大齐光禄勋陈蒨!现问尔等降是不降?!”
良久之后,正当陈蒨满以为方才那阵箭雨已经将殿内之人悉数射杀之际,司马瀛的话语才如游丝般带着帝王的怒火悠悠飘至。
“古来只有战死的天子,还从未闻乞降的君王,朕就在此,大晋社稷就还在此!公若想灭晋之国祚,那便先从朕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满足你,伪帝!”
陈蒨一把将正要冲进去将司马瀛拿下的苏平给拦住,对其吩咐道:
“现在已经到了黎明,不要再让我齐国的将士白白在此献出生命了,你去把火炮营给我调来,既然他不愿降,那便死在里面吧,到时留个首级传首洛阳即可!”
半晌,随着数尊火炮的齐鸣下,晋国最后一位皇帝司马瀛被弹丸轰碎身体,惨死于龙椅上。他死后,其首级被陈蒨传首洛阳,而晋国长达二百一十五年的国祚,也在大齐太建五年彻底走向了它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