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那名被云凌踹中小腹的高手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一咬牙：“撤！发信号！通知堂主！”
剩余的杀手如蒙大赦，抬起同伴尸体，狼狈不堪地迅速退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烽燧内，终于暂时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两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人。
云凌拄着剑，剧烈喘息着，视野一片血红模糊。他艰难地挪到陈意晚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他瘫倒在地，用尽最后力气，将她冰冷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外面，风声依旧。远处，一颗苍狼堂特有的信号焰火尖啸着升空，炸开一朵诡异的绿色狼头图案，映亮了小片夜空。
更多的敌人，很快就会到来。
云凌低头，看着怀中女子苍白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弧度的脸颊，那双总是冰冷沉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种名为“悲痛”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烽燧外无边的黑暗，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哑而压抑的嘶鸣。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只有相拥的体温，和即将到来的、更沉重的命运。
冰冷。无边的冰冷与黑暗。
陈意晚的意识如同沉溺在万载玄冰之中，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更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拖回深渊。枯魂咒的阴寒死气与涅盘血玉残留的灼热生机依旧在她经脉内疯狂拉锯，方才那不顾一切的爆发，几乎彻底摧毁了她本就脆弱的平衡。
但总有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暖意，固执地包裹着她的心脉，如同暴风雪中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孤灯，顽强地维系着那一点生机不散。那暖意陌生又熟悉，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守护执念。
是云凌。
这个名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烽燧、围杀、惨烈的搏斗、他浑身是血却一步不退的背影、还有自己最后那近乎自毁的疯狂……
她还活着。那他呢？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她的心脏，竟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她拼命凝聚起涣散的神志，试图冲破这黑暗的禁锢。
一点微光渗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清晰的感知：身下是冰冷粗糙的石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药味和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异香？
蛇母！这里是蛇母的地盘？！
陈意晚心中巨震，猛地彻底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阴森水牢或实验室，而是一间布置得异常华丽却诡异的寝殿。柔软的西域绒毯，雕花的紫檀木家具，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熏香，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丝若有若无的蛇腥味。而她，正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锦榻上，身上盖着轻暖的丝被。
这是怎么回事？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立刻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同寒潭、正饶有兴味打量着她的眼睛。
蛇母！
她依旧戴着那张精致的白银蛇形面具，慵懒地斜靠在床榻不远处的软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玉如意。看到陈意晚醒来，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
“醒了？”蛇母的声音依旧缥缈，却带着一丝玩味，“比本座预计的要早一些。看来你那古怪的‘生死劲’和求生意志，确实非同凡响。”
陈意晚心中一凛，立刻尝试运转内力，却发现经脉滞涩不堪，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缠绕封锁，连抬起手指都异常困难。她被下了极强的禁制！
“你……”她声音干涩沙哑，几乎难以成言，“云凌呢？”
她现在只关心这个。
蛇母轻笑一声，放下玉如意，缓步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个差点拆了本座丹房、又像条忠犬一样护着你死战不退的大家伙？放心，他命硬得很，还没死。不过……”她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残忍的趣味，“也离死不远了。本座把他和你那滑溜得像泥鳅一样的薛神医，一起请去‘万蛇窟’做客了。那里的‘小家伙’们，可是饿了好几天了。”
万蛇窟！薛九也被抓了？！
陈意晚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但脸上却强行保持着冷静，甚至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蛇母大人如此大费周章，又将我奉为上宾，总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们如何被毒蛇啃噬吧？若是想杀，早在水牢便可动手。”
“聪明。”蛇母似乎很欣赏她的镇定，“本座确实改了主意。杀了你们，固然能解一时之气，但未免太浪费了。尤其是你……”她的指尖隔空划过陈意晚的脸颊，带着一种审视珍宝的目光，“枯魂咒、涅盘血玉、自行炼化的生死劲……你简直就是一本活的武学奥秘。还有那个男人，几种绝毒缠身不死，体魄强横如兽，更是绝佳的‘药鼎’和实验材料。至于薛老九……他的医术和毒术，对本座也还有些用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慵懒而危险：“所以，本座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臣服于我，献上你们的忠诚和……身体，配合本座完成接下来的‘研究’。或许，本座心情好了，不仅能保住你们的命，还能让你们变得……更强。”
陈意晚心中冷笑。所谓的“研究”和“变强”，不过是成为她砧板上任意宰割的试验品罢了。
“若我们……不答应呢？”陈意晚缓缓问道。
“那也很简单。”蛇母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本座会将你们治好七八成，然后……送给洛天枭。想必他此刻，正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用你们的命，来换影煞的臣服和醉仙萝的完整配方，这笔交易，洛天枭应该会很乐意。”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将他们的价值利用到极致。
陈意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她垂下眼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认命般的疲惫：“……我们……还有得选吗？”
蛇母满意地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既然如此，那就先让本座看看你的‘诚意’。”她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