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夏夜却领会错了重点,喃喃重复了四个字:“世界末日?”
陈意晚叹息,夏夜已经走进绝望而无助的死胡同了。
“你们这个世界,只有权力没有法律,所以人人做事,不惧天道不畏人命,唯一一个有用的神明,还只能在神殿里劈人。”
陈意晚拔下头上的剑簪,弯下腰开始自己琢磨怎么开锁,嘴里也没闲着。
“在我们的世界,行为有约束,做事有准则。人人在做坏事之前,都知道后果。荣华富贵,是他们不畏死该得的;命丧刀下,也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后果。”
夏夜摇摇头,“我们没路了,只能孤注一掷。”
“嗯。”陈意晚十分同意他的想法,“做事之前想好后果,去做,然后承担后果,就可以了。”
剑簪还是不行,陈意晚捅咕了半天,那锁依旧纹丝不动。陈意晚只好第三次求助夏夜,“你能帮我把锁打开吗?”
夏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向牢门。
陈意晚欣喜不已,赶紧让开,却忽觉颈后一痛,双腿便软了。
完全闭上眼睛之前,她依稀看到夏夜弯腰把她拖到床榻旁。
“对不起,你不该从莲花台出来的。”
陈意晚在心里哀叹一句,我不要对不起,我想要被对得起。
这个糟糕的世界,人人都说对不起,人人选择伤害你。
是的,她不该从莲花台出来的。
神祭日本该在月圆当天的,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造化弄人,今年十五的月亮,十八圆。
太圆了,圆得吓人。
太亮了,亮得渗人。
陈意晚醒过来的时候,险些以为是白天。
她被五花大绑地藏在了一个大木桶里,保险起见,身上还被贴满了傀儡符。
木桶很大,放一个她,又用了很多瓜果点心来填缝,然后盖上了一个镂空竹筐。
当陈意晚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当成了祭品时,神祭已经开始了。
透过竹筐向外看,陈意晚没发现夏夜,只见一位青衣小童子端着一张黑漆漆的小方桌,向祭坛走了过来。
跟在青衣小童子后的,是一位绿衣少女,手持一红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张用金线绣满风铃花的软垫,针脚极密,软垫比摩尼宝珠还要亮。软垫之上,又有一张用各色丝线绣着的月宫场景的小圆垫子,上面月桂玉兔金蟾嫦娥灵巧生动。
走在最后的是云凌,他还是着那身蓝色的华丽长袍,衣角缀满铃铛,一路走过,叮当作响,悦耳极了。他手里端着的,是一座金丝楠木打造的嵌满珠宝的莲花宝座。
这么一座贫瘠的小岛,也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了这么多名贵的木材和宝石。
神祭台搭在神殿前的广场上,神殿大门开着,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黑洞洞的神殿。
小方桌,软垫,莲花宝座一一堆叠而上。
随后,云凌小心地从神殿里请出了一方锦盒,轻轻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幅画,随后,恭恭敬敬摆上。
陈意晚离得近,一眼便看到了画的内容,霎那间便觉得神殿里雷电,再次劈中了她的天灵盖。
画上是一位妙龄少女,陈意晚能认出着是一位少女,没靠相貌,没靠衣着,而是,身材……她没穿衣服!
天杀的这个诡异的颍川大陆,神祭就神祭,为啥神祭一个不穿衣服的少女!
出于尊重,少女身上朦胧着一层月光,模糊了一下重点部位!
陈意晚心尖都在发抖,尼玛,越朦胧越诱惑!
在这圆月下,颍川大陆的神祭日,大家在祭拜一个画像。
画像中的少女,遥遥挂于夜空,贪婪地吞吐着月色。
一股热气,从陈意晚的脚底蹿到脑门,这,这,这,这分明就是她掉下还魂崖,第一次练习吞月,升到半空的情景啊!
“这就是吞月仙子。”陈意晚身后传来夏夜的声音,原来他一直躲在木桶后面。
这下,打死她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吞月仙子了!
夏夜还在小声嘀咕,像个怨妇,“讽刺吧,他们膜拜她,祭奠她,却还想杀她。”
自古如此,人们敬神也惧神,爱神也弑神。
陈意晚说不出话,也没心情和他拌嘴,不晓得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云凌带着两名小童子举止端正的三叩九拜后,广场外缓步走近一位白衣青年,右手持一把银白长剑,左手牵一名着黑衣的小奶娃娃,身后乌央乌央地跟着一群人。
陈意晚的心,几乎要从嗓子中跳出来了。
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在月光下散着寒意。
这次,没有白色方巾遮面,她如愿以偿看清了他的脸。
是他,真的是他!
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他!
他越走越近,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她的心上,沉甸甸地,陈意晚几乎无法呼吸。
泪水渐渐模糊视线,他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陈意晚却看不清了。
云殊单膝跪地,奉上长剑,右手附上左胸,嘴里念念有词,念完起身,再次板板正正得跪下。
右膝一弯,压下,接着是左膝,跪下。
整个过程,不卑不亢,腰板挺直,不像祭祀,倒像在宣战。
他高声念着祭词。
陈意晚离得很近,却听不清,耳边一片喧嚣与轰鸣,脑海里一帧帧地二人的过往。
他单手抱她跳下三楼,从绑匪手中救下她。
他扯掉领带绑住右手,一拳破窗放她出来。
他牵她的手教她轮滑,轻揽她腰没有摔倒。
他半夜爬到她的阳台,红着眼睛向她表白。
仔细想想,两人交往的时间不长,可供回忆的事情并不多。
可能,爱本身,就是一个个短暂回忆的合集。
秋风起,黄叶落,无数次撩拨了她心弦的那个男人,穿过时间裂缝,走过人间烟火,来到了她身边。
然后,挥剑刺向她!
是的,神祭的时候,云殊拔剑了。
其实,当他眼神瞬间一寒的时候,陈意晚就察觉到了,可惜她被贴了傀儡符,动弹不得,便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银白长剑冲着自己而来。
穿过木桶,刺进胸口。
那剑凉得很,像块冰。
鲜血破了符咒,陈意晚喉咙的那句呻吟伴着鲜血溢出口,头顶的镂空竹筐被剑气击得粉碎,陈意晚便是如此披头散发,口鼻流血,出现在云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