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晚眼睛转了转,拿狗来套近乎,“哥哥的狗,最近还好吗?我家狗子大黄,跟你家狗可是好朋狗呢。”
球哥愣了愣,不敢接话。
颍川大陆养狗的人少之又少,他的那条狗还是在搜查恶狗岭时,救回家的一条奶狗,为了这条狗命,家里闹得是鸡犬不宁。
狗以腐尸为食,凶狠异常,既不吉利也不安全,等闲人家是不会养的,除了曾经莲花台的主人,姬潇月。
陈意晚见他不说话,便又忍不住找补,“我堂哥之前跟你一起去恶狗岭搜查时,救回来一条狗,一直偷偷养在家里。”
球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堂哥是老叶?”
陈意晚不置可否:“是呀。”
球哥自言自语道:“他总说自己是叶家家主的侄子,我还只当他是在吹牛。”
夏夜憋笑几乎要憋出内伤,球哥却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好吧,你等着,我想办法给你弄点荤腥进来。”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虽然一瘸一拐,却走出了一副傲然于天地的豪迈气势。
可惜,众人直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三尺肠子饿到二尺半,也未见球哥半丝身影。
云凌捏着陈意晚递给他的半张面饼,边分给夏夜和云锐边骂道,“不该信他的!卑鄙之徒!”
一直沉默寡言的云锐,捏着面饼却没吃,淡淡道:“外面兵荒马乱的,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他能去哪里找荤腥进来。”
老祖宗说得真对,话少的人一般不开口,一开口便直指要害。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球哥便是在一片愁云惨淡中,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地牢。
他点了一盏小小的灯笼,莹莹烛火中,慢慢靠近陈意晚的地牢,打开食盒,递进去一大海碗的肉汤和一碟肉片。
又丝毫不计较云凌的木楔子之仇,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分给隔壁三个男人一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方才如释重负般瘫坐到地牢门外,咬了一口包子。
“娘娘个球,外面还在杀人咧,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好些人逃难到望乡台,被如家铁卫都杀了……”
球哥边吃边碎碎念着,陈意晚等人却都沉默着,除了有背后蛐蛐球哥的内疚,更有对这肉汤肉片来源的疑惑。
云婆端着那碗肉汤,上面飘着厚厚的一层油,荡出一股诡异的香气。
“你这是什么肉?”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球哥吧唧吧唧嚼包子的动作停下,微微一怔,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吃就行了,反正不是人肉。”
众人面上又是一阵尴尬。
陈意晚看着那碟切得厚厚的,红红的,纤维粗粗的肉片,皱了皱眉。
“你把自己的狗杀了?”
球哥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强颜欢笑:“娘娘个球,他躲到恶狗岭去了,我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啃草皮吃呢。”
抽了抽鼻子又道:“这狗崽子肯定想不到,有一天人会跟他抢死尸吃。”
地牢内依旧是一片沉默。
球哥接着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安抚众人,“哎,就眼下这世道,我不吃他,他早晚也得被别人逮来吃了。”
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媳妇搞破鞋的时候,他都没哭,此刻却哭成了一个孩子。
“别人都近不了他身,他就信我……我,我……”
他哽咽着,含着已经嚼烂的包子,嘴巴鼓鼓的,狼狈又搞笑。
众人却都笑不出来,只是一味的沉默。
只有糯糯,嘴巴一瘪,陪着球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球哥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原本关押如昼的地牢,叼着稻草,翘着二郎腿,格外逍遥。
“外面兵荒马乱的,倒不如躲地牢里安全。”
外面确实兵荒马乱,地牢侍卫少了个大活人都没人发现,地牢中多了一个人也无人在意。
送来的餐食偶尔也会馊掉,球哥吃的津津有味,并不在意,倒是衬得其他人,矫情地很。
夏夜嘴里的伤口痊愈后,又开始犯贱了,总是没话找话和陈意晚拌嘴。
在被他气得肚子抽痛几回后,云凌点了他的哑穴。
他便只能拿一把木刀,对着地牢的木栅栏劈劈砍砍,发泄多余的精力。
如良似乎把他们几人给遗忘了,除了最初的那个黑袍人,以及每日的送餐守卫,并无他人过来。
就在大家都认为,日子仿佛要如此清汤寡水的过下去的时候,大事发生了。
那天守卫送来的面饼格外硬,陈意晚嚼得腮帮子生疼,索性就放下不吃了,安安静静地躺着休息。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肚子明显大了几圈,即使躺着,也觉得累。
翻来覆去间,便觉得肚子疼起来了。
一开始还是丝丝缕缕的疼,细细密密如针扎般,没一会儿便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
当痛感上头时,陈意晚拉了拉云婆的手,一张嘴却逸出一阵呻吟。
“我,怕是要生了。”
一句话,让整个地牢的人都炸了,虽都帮不上忙,却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唯一能派上用场的云婆,此刻却异常淡定,有条不紊地讲提前准备好的粗布帷幔拉扯来,将陈意晚的地牢围住。
夏夜一掌劈开两间地牢的木栅栏,将糯糯接到了自己的那边。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陈意晚已经痛到开始大叫了。
云婆一直守在她身边,教她如何呼吸,如何用力。
全都没用。
陈意晚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炸了,耳边一阵怪异的嘶鸣。
她冷得很,额头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水。
恍惚中,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慢慢抽离身体,高高在上,冷漠地看着在肮脏的稻草堆上,苦苦挣扎的女人。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这不该是她要的生活。
狼狈,肮脏,窝囊……
不如死了算了……疼到极致的时候,陈意晚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我不生了。”她大叫着。
云婆一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却完全听不清,她甚至连自己的呼痛声都听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