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婷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本以为祁同伟口中的回报，和那些男人差不多。
没想到，人家一开口又是公事公办，陈淑婷突然觉得自己想歪了。
“祁警管……是要查高启盛吗？”
“没错！”
祁同伟正色道：“陈淑婷，我可以帮你扛事，也不怕别人误会。”
“不过，我之前对高家兄弟说的话，现在也告诉你一次。”
“别违法……”
祁同伟盯着眼前的寡妇，表情严肃。
“要是违法了，你就成了第二个陈泰，到时候你儿子真要当孤儿了。”
“懂了吗？”
陈淑婷掐灭烟头，被教训得服服帖帖。
“明白了。”
“高家兄弟到底打什么主意，你最好多留意。”
祁同伟继续说道：“高启强既然想抢建工集团，就算你把我拉进来，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高启强这个人，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陈淑婷吞了口口水，轻轻点了下头。
“我知道呢，我一直都在注意高启强……”
“旧厂街以前有两个唐家兄弟，一直跟着他。”
“最近，高启强还收了个小弟，跟祁警管你到京海后查的第一个案子有关系。”
祁同伟一听，顿时一惊：“什么案子？”
“就是那个被徐江害死的黄某某。”
陈淑婷继续说道：“她老公出狱了，听说叫老墨。”
“高启强就说是他帮忙料理了黄某某的后事，老墨因此特别感激他，就跟着高启强混了。”
啧啧！
这种熟悉的套路又出现了。
祁同伟其实没深入了解这些。
但心里已经对高启强的形象有了定论——这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即便他心里感激自己，即便他是靠着别人的帮助才站起来的。
可偏偏。
高启强有自己的野心，并且已经在行动了。
祁同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高家兄弟，还挺有意思的。”
“我给他铺好了大路不走，居然还想玩火……”
“好吧……”
祁同伟立刻说道：“要是有机会的话，你试着把建工集团的股份从他手里拿回来。”
“我也考虑过。”
陈淑婷道：“就是怕你不高兴，一直拖着呢。”
“祁警管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这么做。”
祁同伟微微点头。
“祁警管，你刚说的……没错！”
陈淑婷似乎想起什么，眼神透着思索：“我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些消息。”
“在何黎明和赵立冬倒台前，他们有过一个计划。”
“要在京海搞一个新的开发区……”
“里面包括莽村的一个项目。”
“祁警管，这事你知道吗？”
祁同伟轻轻点了点头。
“京海的新领导已经来了，是高育良。”
陈淑婷挪了挪身子，接着说：“莽村那个项目的开发，影响了不少人的利益。”
“这不是何黎明、赵立冬他们那种小动作，所以……高育良到汉东后，也决定把这个项目继续搞下去。”
“建工集团是竞标单位之一……”
“可是，高启强为了在集团里获得更多支持。”
“他们偷偷和莽村村长走得很近……”
“因为这个，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
“其中，莽村村长的儿子李宏伟，可能有问题。”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手下传回来的信息……”
“是说李宏伟和高启盛混在一起，经常在白金瀚玩到天亮。”
“说出来不怕祁警管笑，我在白金瀚安排了自己的人，假扮成服务员。”
事情很有趣。
李宏伟和高启盛本不是一路人，现在却成了朋友。陈淑婷说的情况可能是真的。
莽村项目的事，京海府衙前几天才下通知。赵立冬当家时，招商和规划都定了，这是府衙的脸面。所以，高育良就算来了，也不能轻易叫停。这个项目涉及很多人和整片开发区拆迁居民的利益。要是直接喊停，就是跟这些人作对，容易激起民怨，后果严重。
高育良是个聪明人。
现在，高启强拿不到建工集团的股份，李有田也没了赵立冬的支持。如果就这样干等，被府衙一纸命令把项目给其他人，两边都捞不到好处，肯定着急。因此，高启强和李有田合作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这，祁同伟差点笑出来。
杀掉徐江，扳倒赵立冬、孟德海后，新的问题又来了。归根结底，还是高启强兄弟不想受约束。
“我不想听风声。”
祁同伟坚定地说：“我需要确凿证据，如果李宏伟真有问题，帮我搞清楚问题出在哪。”
“好。”
陈淑婷答应得很干脆。
“行了，快半夜了。”
祁同伟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他急忙起身，有点抱歉地说：“早点休息吧，别忘了我的话，别触碰法律底线。”
“知道了。”
陈淑婷也站起来说：“这么晚了，不如就在这儿睡吧，房间多。”
“嘿！真在这儿过夜，怕是有话说不清的麻烦。”
祁同伟摆摆手拒绝了陈淑婷意味深长的邀请。
他走出别墅，坐上自己的车，一溜烟开走了。
陈淑婷目送车远去，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脸上有些失落。
她叹了口气，关好门回了卧室。
京海和绿藤两地即将迎来巨变。
就在祁同伟他们回到京海的第七天，汉东省出了大事。
中秋临近，天气凉了，但秋老虎仍在挣扎。
省调查组调查结束，带着材料回检察院，所有资料整理得清清楚楚。
陈岩石和季昌明带着几个省检的人，穿着制服，胸前挂着国徽，出现在省大楼前。
他们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爬上楼梯，脸上的神情毫无波澜。
进了大楼后，他们毫不犹豫地朝八楼走去，来到三把手办公室门前。
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就慢慢开了。
办公室里，王政穿着夹克，坐在椅子上，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刻，显得特别镇定。
“王政同志，您好……”
季昌明先说话了，陈岩石却一声不吭。
“经过查证，您涉嫌严重违法，按党纪国法，我们得对您采取隔离审查。”
“希望您能配合……”
王政苦笑着，平静地伸出手，还说了一句：“给大家添麻烦了。”
像他这种地位的人，都是掌控情绪的高手。
成功或失败，很少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来。
经过多年的历练，他们能做到从容不迫，就算面对生死大事，也不会有太大情绪起伏。
从绿藤那场被人搞砸的大火开始，他就明白一切都完了。
管场上的争斗，很多时候都得顾全大局。
不破坏潜规则的情况下，耍手段、玩心机都是平常事。
可一旦有人违反潜规则，无视团队的公权力，就会惹来众怒。
他知道，一把手彭某再过两年就要调走了，可能会升职，也可能只是换个地方。
在这之前，他和赵立春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他们都是汉东省重要人物，一二把手要换岗，梁群峰要退休，黄彦军又没资格。
剩下的人，都没什么实权。
综合来看，只有他和赵立春有机会往上爬。
而且，两个人不可能都在这个圈子里待着。
按朝廷的规定，地方大员必须由中央任命。可能有一个能本地提拔，另一个就得从外地调来。
这是为了制衡权力，避免权力过度集中。
本来嘛……
两边的实力算是旗鼓相当。
谁知道祁同伟这小子突然冒出来，在京海闯出了名堂。
赵立春一看机会来了，一把手彭某顺势发力，猛攻起来。
这样一来，原来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大家原以为，京海、绿藤的问题出来后，只要王政没露出什么问题，最多就是权力被拿掉，还能体体面面地退休。
结果呢？
那个脑子不清醒的高明远突然放了把大火，一下子让王政成了众人的靶子。
在这之前，除了赵立春和彭某，其他人都是观望态度，谁也不想掺和。
可高明远这么做，简直是在挑衅大家的底线。
这不是找死吗！
用人不当，就是这样的后果。
就这样，王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调查组的人带走调查了。
当时还在位的王政，表面上还保持着政客的镇定。
普通老百姓可能觉得抓得好，认为他罪有应得。但其实大家都明白，当管的要是做坏事，有钱的要是没底线，那事情就糟了。
与此同时，在楼上的一把手办公室里，彭领导手里端着保温杯，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叫所有班子成员过来，十分钟内开会。”
现在得用王政做个例子，给大家敲响警钟。秘书一听，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了。
彭领导背着手望向远方，想了很久。
到了开会时间，他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王政虽然是汉东的第三把手，权力不小。
他一倒台，对整个汉东高层来说，就是一场大地震。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每个人都面色沉重。
彭领导最后进来，把保温杯放在桌上，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
“各位同志，王政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这是我们领导团队的重大失误，是我的用人不当导致的。”
“给汉东人民，给我们省的经济发展造成了很大损失。”
“对此，我深感自责，向大家、向组织深刻检讨。”
“但同时我希望，全省上下每个管员都要引以为戒，警钟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