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村的晨光,带着露水的清凉,有薄雾轻缠着山腰。
“予归”小院坐落在村中靠溪的一角,溪水绕院而过,水声叮咚,环境极好。
院子里的三角梅又开了些,花瓣随风摇曳着。
夏时正蹲在廊下,拿着小剪刀在剪枝,整理一簇刚刚种下的香草,白色陶罐里盛着薄荷和迷迭香,绿意盎然。
院子并不大,却被她收拾得极其讲究。
一盏老藤灯挂在门梁,墙角的老木架上,晾着她刚洗好的照片,用麻绳固定着,在阳光中微微晃动。
无意间抬眸,远远地看见山路那头来了一个身影。
一个老人,身穿亚麻长衫,肩上挎着一个老旧的医箱,步子不急,神色稳重。
夏时赶紧站起身,擦了擦手,迎上去:“戴医生,您来了!”
中医微微颔首,眼里透出某种郑重,“天气暖了些,他的药要酌量加重,也该换药方了。”
“我知道。” 夏时点头,转身领他进院,“您随我来,慢点,小心脚下。”
她带着老中医穿过前厅,穿过那道挂满风铃与纸鹤的门帘,然后下了楼……
是的,下了楼,入了地下室。
“麻烦您了。”她低声说了一句,再推开那扇隐蔽的木门,“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啊?失忆也没有关系,只要醒了就行。”
门后是几级向下的石阶,昏黄的灯光从阶底投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儿……
京都,医院妇产科的产检室外,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弥漫着。
所有大着肚子的产妇,身边都有一位男士陪同,很是幸福。
窗外的微风与他们脸上的笑容交织在一起,大家满心温柔地期待着宝宝的到来。
只有林奕欢,她的身边跟着的是周嫂。
检查结果一切顺利,还过两个月,宝宝就要出生了。
“太太,您最近营养总算是跟上了。”周嫂一脸慈祥的笑意,眼里也满是期盼,“小少爷和小公主一定会平安出生的。”
龙凤胎啊,得多好的运气?
“嗯。”林奕欢唇角轻扬,双手捧着腹部,对未来却充满了迷茫。
产检顺利,胎心正常,胎位也很正。
两人刚乘电梯下楼,身后也跟着两名保镖,抵达一楼,梯门打开,林奕欢刚出去,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不免有些疑惑。
周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季四公子?”
“他怎么会在医院?”林奕欢朝他走去,双手捧着腹部,不由得有些着急。
会不会司野回来了?但是情况严重,所以没有通知她?
短短十几秒钟里,她的脑海里又装满了顾司野。
周嫂看出来了,太太是想偷偷跟着,所以她陪同在旁,沉默着没有上前打招呼。
直到季宴礼走进某病房,林奕欢跟到了门口,看到了床头坐着的中年女人。
“季四公子,我的情况你没有告诉奕欢吧?”郭英还在担心着,然后咳嗽了几声,身体明显很虚。
林奕欢捂住了嘴,眼含泪水,看到憔悴枯瘦,插着输液针,戴着氧气鼻管。
“没有,阿姨,我什么也没有说。”季宴礼内心也充满了挣扎,说与不说,都会遗憾。
妈妈脸色蜡黄,病号服空空地挂在骨架上,看起来轻得像风一吹就能散。
天呐,发生了什么???
林奕欢刚要进去,突然看到江遇川也在里面,她止住了步伐,想听点什么。
江医生拿着笔记录着什么……来到床前脸色凝重地查看郭英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他神情专注而克制,偶尔弯腰替郭英掖掖被角,嘱咐着什么,像一位尽职尽责的亲属。
“多休息吧。”江医生说完,转身出来,刚打开门,便看到了林奕欢。
两人视线汇聚在一起,江医生微惊,没料到她在这儿。
这时,季宴礼也看到了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医生……”林奕欢嗓子像是哽了沙子,“我妈妈她怎么了?”
季宴礼立刻快步出来,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眉头紧皱:“奕欢,你怎么来了?你别激动,你现在身体……”
“我问你们,她得了什么病?”林奕欢抬头,眼眶通红,声音颤得几乎要碎,“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她……她为什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季宴礼看着她,感觉到她在强撑,感觉她快要破碎了。
林奕欢的泪水在眼里打着转。
“是肺癌晚期。”江医生终于开口,语气里藏着些许无奈,“目前在做保守治疗,尽力延长时间,但已经扩散了。”
话音刚落,病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那声音虚弱、嘶哑,却拼尽力气,每一声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林奕欢心上。
令她整个人猛地一颤,顾不上其他,挣脱季宴礼的搀扶,踉跄着冲进病房!
“妈妈!”
郭英虚弱地侧头,眼睛半睁着,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但那笑里分明藏着心疼与愧疚。
“奕欢,是妈妈对不起你……”
林奕欢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难过地摇着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奕欢,别哭……”
她紧紧抓着郭英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她。
郭英用尽力气,想抬手抚她的脸,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低声道:“不哭,乖,不哭……”
她整个人失控地哭着,一只手还捂着肚子,腹中胎儿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微微动了一下。
季宴礼很冷静,低声提醒江医生:“先安排镇静药物,联系心理疏导,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江医生点头出去安排。
郭英看着林奕欢红肿的双眼,声音虚弱而坚定:“奕欢,妈对不起你……如果不生灿灿,你也不至于……”
“妈妈,您别说了,沈嫣然的错,与您无关!您好好养病,我还要给您养老呢!”
“奕欢……”
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床头的监护器发出滴滴的提醒声。
林奕欢几乎崩溃,转头看季宴礼,“你答应我……一定要救她,哪怕多一天,我也希望我妈妈多活一天!”
季宴礼顾不上其他,搂住了她肩膀,嗓音里也藏着压不住的沉重,“我会尽全力。”
母女两人,一个即将临盆,一个命如风中残烛。
命运在此刻,残忍地交叉。
而顾司野仍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