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平板窝在基地那张掉漆的转椅里,把录音来回拖了七遍。\"欢迎加入游戏,林晚\"的电子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音,尾音的电流杂音像根细针,扎得后颈发疼。
\"频率不对。\"沈墨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他身上带着点冷冽的松木香,应该是刚从实验室回来时沾的。
我抬头,看见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手指正抵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普通系统提示音是机械合成,每个音节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他屈指敲了敲我平板的扬声器,\"但这段......\"话音未落,他突然俯下身,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音频频谱图。
我喉结动了动。
他离得太近,发梢扫过我耳垂,在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频谱图里的波纹像被风吹乱的水面,原本该整齐排列的波峰波谷,竟在\"林晚\"两个字上诡异地扭曲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定向唤醒。\"他直起身子,声音压得很低,\"有人用你的名字做了声纹锚点,这段提示根本不是给所有玩家听的——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我攥紧平板边缘,掌心沁出冷汗。
原主记忆里的林晚,不过是个朝九晚五的职场新人,怎么会有人为她定制这种精密的唤醒程序?
\"影子计划。\"我突然开口。
沈墨转头看我,目光里带着询问。
我想起实验室里那张被紫光浸透的照片,StAR四个字母在视网膜上闪烁,\"今天在实验室拍的代码,和你小时候照片里你父亲墙上贴的......一模一样。\"
他瞳孔微缩,转身从战术背包里抽出笔记本电脑。
金属外壳磕在桌角发出闷响,他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像连珠炮:\"你说的线索呢?\"
我把解密得到的任务线文件拖进共享窗口。
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我看见他指尖在触控板上翻飞,虚拟环境的进度条刚跳到80%,他突然顿住:\"这个Ip地址......是废弃的测试服务器。\"
\"有风险?\"我问。
\"如果是陷阱,我们的位置会被反向追踪。\"他抬头看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确定要继续?\"
我想起系统提示里那个被我取消的\"异常记忆回放\",想起原世界最后一天自己坐在电脑前的模糊影子——那时的我,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明知道前方是深渊,却必须硬着头皮往下跳?
\"试试。\"我按下确认键。
代码解析的绿色进度条开始滚动。
沈墨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数到第三十七次心跳时,屏幕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
等视线恢复,一行猩红的用户名正悬在虚空中:林晚。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下面的日志更让我血液凝固:最后一次登录时间2024年12月31日,操作内容删除核心数据模块。
那是我原世界死亡的前三天。
\"我......主动删了数据?\"我喉咙发紧,\"可我根本不记得......\"
\"记忆清除程序。\"沈墨的声音像块冷铁,\"他们抹掉了你的记忆,却抹不掉操作记录。\"他调出另一个窗口,\"看这个,删除指令的Ip地址和现在这个服务器......\"
\"是同一个。\"我接上他的话。
后槽牙咬得生疼,原以为自己是意外穿越的倒霉蛋,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棋盘上摆好了我的位置。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系统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红光:\"检测到外部入侵!
请立即断开连接!\"
沈墨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防护程序的绿色光带刚筑起半面墙,屏幕就被黑色代码洪流撕开缺口。\"是他!\"我认出那串在副本里纠缠过我们的乱码,\"神秘黑客!\"
\"抓紧时间!\"沈墨额角渗出细汗,\"数据在被格式化,撑不过三十秒!\"
我急得太阳穴突突跳。
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弹出提示:【预判功能已解锁,消耗50点能量可锁定黑客操作路径】。
我咬咬牙,点下确认——大不了之后吃三天压缩饼干补能量。
眼前的乱码突然慢了下来。
我看见黑客的攻击路径像根发光的线,从服务器漏洞处刺入,正缠绕着关键数据模块。\"在那!\"我扑过去按住沈墨的手,指尖点在屏幕右下角,\"他要从这里抽走残留数据!\"
沈墨的指尖几乎与我重叠。
防护程序突然转向,像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切断那根线。
几行残留信息从数据流里坠出来,我眼疾手快截进U盘。
\"操。\"沈墨骂了句脏话,关闭所有窗口。
基地的灯突然熄灭,只有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他紧绷的脸,\"他退了,但肯定还会再来。\"
我捏着U盘,里面的信息还没来得及看,但光是刚才瞥见的关键词就足够炸穿天灵盖——\"影子计划早期测试员\"、\"与林晚项目组合作记录\"、\"重生实验体007\"。
\"他不仅要阻止你。\"沈墨扯了扯领口,喉结滚动,\"他想抹掉所有能证明你重生的证据。\"
我低头盯着U盘,指腹摩挲着金属外壳。
原世界的林晚删除了数据,现在的林悦却把它捡了回来。
那些想把我当棋子的人,大概没算到这一步。
\"明天。\"我抬头看他,眼睛在黑暗里发亮,\"我们把截到的信息放出去。\"
沈墨挑眉:\"引蛇出洞?\"
\"对。\"我笑了,把U盘塞进他战术背心的内袋,\"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个大的。\"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
沈墨低头看了眼内袋,又抬头看我,目光里的冰碴子不知何时融成了火。
他伸手揉了揉我翘起的发顶,声音低得像耳语:\"准备好,这次......我们不会输。\"
我摸着被揉乱的头发,看着他转身调试设备的背影。
月光从破窗户漏进来,在他背上镀了层银边。
这次换我盯着他的后脑勺,喉咙发暖——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握在别人手里,而是......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异常记忆回放功能剩余次数:1】。
我望着那行字,手指悬在\"是\"的选项上,这次没急着点取消。
反正,该来的,迟早会来。
我蹲在沈墨旁边,看他用银色镊子夹起微型芯片,在显微镜下调整角度。
基地的发电机嗡嗡作响,桌上摆着从报废无人机拆下来的零件——这是我们伪造数据包的“壳”。
“把时间戳改到三天前,黑客的服务器日志过滤规则会识别最近七十二小时的数据。”他推了推防蓝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带了电,“我把陷阱代码埋在数据包尾部,他一旦解压就会触发定位程序。”
我捏着系统刚给的“数据伪装卡”,指尖还残留着虚拟道具的温热。
这是用上次副本刷到的稀有材料换的,系统说能把伪造数据的真实度提升30%。
“需要我用解析功能扫描吗?”我把卡贴在电脑接口上,视网膜上立刻跳出数据流的三维模型。
沈墨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侧头看我,嘴角勾了个极淡的笑:“怕我这个首席程序员之子露怯?”
我翻了个白眼,却没错过他耳尖泛的薄红。
“是怕某人的战术背心又被黑客炸出洞。”我指了指他上次为护我挡攻击时,左胸位置还没补上的焦痕。
他低笑一声,继续敲代码。
屏幕蓝光在我们交叠的影子里流淌,像两条纠缠的星轨。
当最后一行“影子计划实验体数据备份”的标签被嵌入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发电机的轰鸣。
“上传吧。”我按下确认键。
进度条刚爬到50%,视网膜突然被刺目的红光覆盖。
系统提示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警告!
宿主触发终极规则——擅自篡改游戏核心数据】【最终审判启动,剩余时间:11:59:59】
“操!”我手一抖,差点碰翻桌上的咖啡杯。
沈墨猛地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他身侧,屏幕上的倒计时正以秒为单位跳动,红色数字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终极规则?”我声音发颤,“系统之前没提过......”
“他们怕你提前规避。”沈墨快速调出游戏底层代码,指节因用力泛白,“看这个,所有关于‘审判’的描述都被加密了——和影子计划的权限等级一模一样。”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把淬毒的刀,“你删除核心数据那天,是不是也触发了什么?”
我脑子嗡的一声。
原世界最后三天的记忆还是模糊的,但此刻盯着倒计时,后颈突然泛起熟悉的刺痛——和那天在电脑前晕倒前的感觉,分毫不差。
“剩余时间11:47:23。”系统提示音机械重复。
沈墨突然握住我的肩,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的呼吸扫过我额角,声音却稳得像锚:“听着,审判内容可能和重生实验有关。他们想抹掉的不只是数据,是你存在的合理性。”
我盯着他瞳孔里跳动的倒计时,突然笑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在十二小时内证明......”
“我存在的正当性。”我们异口同声。
他松开手,转身从战术背包里掏出个黑色金属盒——那是他父亲留下的旧物,从未见他打开过。
“这里面有我爸当年的实验日志。”他指尖抚过盒盖的划痕,“或许能找到审判的漏洞。”
我摸出兜里的U盘,里面存着截获的“重生实验体007”记录。
“还有这个。”
倒计时跳到11:30:00时,沈墨突然把金属盒推向我。
“你看日志,我黑进游戏客服系统查审判规则。”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十二小时......足够我们掀了这破游戏的底牌。”
我翻开泛黄的日志,第一页就落了片干枯的银杏叶——和沈墨小时候照片里,他父亲别在衣领上的那片,纹路分毫不差。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基地的灯突然闪了闪。
倒计时的红光里,我听见沈墨低低的一声“找到了”,而我的指尖,正停在日志中某行被红笔圈起的字上:
【当实验体觉醒自我意识,终极审判将以“存在证明”为刑具。】
剩余时间:11:28:43。
我们对视一眼,他眼里的火,和我心里的火,在黑暗里烧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