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玉费力地想要起身,转头就看到了靠在自己床边睡着了的大山,呆了一会儿才想了起来,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一个徒弟回来的,
他尽量轻柔地坐起来不吵醒对方,在那样的环境里待过这个孩子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朔玉缓慢地支起自己啪啪作响身体,把对方颤颤巍巍地抱到了床上,盖上薄被,摸了摸她的脑袋,给她施了一个小小安睡咒,抚平她头上的发皱的眉头,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就在孟烦了又一次隔江对望,看着沉默无言的南天门,像曾经的满汉和泥蛋一样对着南天门握起了一个土包,跪着,把脸埋在泥土里呼吸的时候,
朔玉也走出了自己的屋子,禅达温暖耀眼的阳光让他有点睁不开自己的眼睛,他摇摇晃晃地想找个人问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昏过去了多久,团长和烦啦他们怎么样了?
可是还没等他找到人,就听到了不远处一声沉重的跌倒声,之后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克劳伯的声音在叫嚷着,
“团长死喽,团长死喽!”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死啦死啦才不会死,那家伙就是一个铁打大蟑螂,子弹穿过去兽医用棉签沾点药水也就好了,
他本来想凑过去看看的,可是刚迈出去一步,就差点瘫在地上,荡起了一屁股的飞土呼到他的眼前,幸好滇边的雨水很软,所以沙土也是细软的,朔玉努力了好半天,除了把自己的屁股摔得更疼了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有点茫然地看着不远处地克劳伯路过他这里,嘴里喊着他那句“团长死喽”,就又跑远了,
朔玉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他现在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身体一样,各个部位都有点不受控制了,只能看着克劳伯走远,去向别人通报这个“好消息”,现在的他彻底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但是他并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去那样做,只是因为他看见了所以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团长说要用脑子想,他每时每刻都在用脑子想,所以他的心一直很痛。
另一边烦啦也被克劳伯灵活的不像是一个胖子的速度震惊到了,像极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圆墩墩陀螺,可是接下来还有让他更震惊的消息,“团长死了!”
“啥时候死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死喽!”
孟烦了听到的时候也控制不住摔了一跤,身边的兽医看看烦啦,看看又走远的克劳伯,
“那个,死啦死啦那里一定需要一个医生呢,烦啦,你自己走啊。”
被人抛弃的滋味可真难受,烦啦和不远处同样起不来一脸苦笑的半仙儿对上了眼睛,
其实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没有好多距离的,平时也就是一口气的事儿,现在这几步远却像是西天取经路一样漫长,两个半身不遂的家伙,趴着,蹭着,就像是两块儿想要努力把自己合成一堆儿,被人嚼剩下的口香糖一样,互相地朝着对方靠近,
朔玉的手拉着烦啦的胳膊,烦啦的胳膊搭上朔玉的肩膀,你给我一点儿,我给你一点儿,互相顶着对方,一块儿使劲儿,两个人就都站起来了,
你拄着我,我拄着你,就这样也去看他们团长到底怎么样了,他们都不相信死啦死啦死了,
狗肉掠过他们的身边,冲他们俩吼了一声,好像是在说什么,又好像只是催着他们快点走,于是朔玉拉着烦啦的那条小瘸腿走得更快了,
不远处就看见克劳伯,丧门星,不辣,迷龙,郝兽医他们几个围成了一个小圈子,不知道在干什么,死啦死啦的声音就从那个小圈子里面传出来,声音倒是依旧洪亮,让人觉得好像他没什么事一样,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上来干什么?!老子就爱时不常地摔一跤,管得很着吗?都滚滚,该干嘛,干嘛去,很闲吗,各位爷爷们——!”
“团座你这一跤摔得一泡茶的功夫都过去啦,那就不叫摔,那叫晕倒,晕倒你明白吗?”
郝兽医的声音在给死啦死啦讲解摔倒和晕倒之间的区别,
朔玉拉着烦啦走了过去,也变成了人圈子里的一部分,和其他脑袋围在一起,看着圈子的重心——他们团长。
这也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看见死啦死啦,他们团长的脸上细小的伤疤全被郝兽医涂上了黄黄紫紫的药水,看起来有点像是海里的夜叉,古怪又吓人,他的上衣被裁成了短袖,裤子也变成了短裤,如果忽略他脖子旁边的军衔,说他现在是要饭的都有人信,
他看着死啦死啦就这么倒在地上,胳膊,腿上都绑着绷带和白布,他的手被郝兽医绑成了哆啦A梦的小圆手,像一个小孩儿耍赖一样,驱赶着他身边的人们,
“走开走开走开!滚啊,几点啦?几点啦?别管我,别管我都。”
可是没人想不管他,死啦死啦挣扎了半天想要起来,就像他刚才一样,可是也像他刚才一样地站不起来,也就是从地上挣扎到了他身后丧门星,大胡子,李乌拉的手里,朔玉拉着烦啦看着他们团长,他现在在问阿译和麦师傅去了哪里,
“他们是不是已经去师部了?怎么没有人通知我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朔玉才发现,今天有好多人都在他们临时驻地上待着,没去训练,没喊着“汪汪汪”,他侧过头看着烦啦,他以为烦啦会知道阿译和麦师傅的去向,可是孟烦了自己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着在地上继续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死啦死啦,
朔玉只是觉得自己去了一趟西岸,又去了一趟东北,时差有点倒不过来了,好像自己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了,不知道他们团长这样是要干什么,去师部怎么了吗?
但是紧接着他的表针又被,死啦死啦的刺耳的声音调回到禅达祭旗坡的地界上来,朔玉看着他们团长连站都站不稳还在努力站起身来大声嚷嚷着,
死啦死啦站起来用他被包成一个大粽子的拳头无力地打着周围一圈的人,大喊着,“我车呢!我车呢!?”
不辣,丧门星他们掉头开始给他们的团长找车,
可他们团唯一一个老司机康丫,被几小时前的要去师部的开会的林副团长和麦师傅征用了,现在站着的几个家伙会开车的很少,
“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啊?为什么瞒着我?!你们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啥事都需要我操心,你们是我下的蛋吗?叫我一声妈好了?啊?,儿子!儿子们!?”
死啦死啦打了一通王八拳敲着围在他身边脑子都不转笨蛋们,朔玉在他对面举着手,说自己会开车,就这样成了他们团长赶驴上架的新任司机,他推叫着大眼让他去找几件完整衣服过来,烦啦和死啦死啦现在这样衣不蔽体的,到时候连虞师师部的大门都进不去,
烦啦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死啦站在一起,看着半仙儿不熟练地开着车,一个摆尾停在他们身前,把手里的几件衣服扔到他们身上,让他们上车,赶紧穿好,别到时候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来,团长!”
“去师部,三米之内,跟上!”
死啦死啦习惯性的喊着自己的三米之内,一扭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已经在他身后一个巴掌能够扇得到地方的烦啦,闭上了嘴巴,拉着半仙儿的手,上了副驾驶,举着那只被包成哆啦A梦的小圆手对着前方,指挥着,
烦啦手里拿上他们做的地图,赶紧翻身上了后车座,一边抓紧车座一边穿衣服,有点手忙脚乱,
死啦死啦扭过头在车子发动之前,还有空拉着孟烦了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着,
“今天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不?你说过你想活的,烦啦,给我看看好不好啊?”
“不是我能帮你什么啊?”
身后的兽医举着一个小药包想要扔给烦啦他们,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朔玉他们的车,爆炸一样的启动声让兽医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淹没了,只有烦啦扭头看过去,想要伸手够着,可是永远都够不着兽医那只瘦巴巴的手臂,
他们的车屁股后面冒着黑烟,朔玉打火打了好几下才打着这破车,连头都没有来得及转过去,就说了一句“那个你们要抓紧了啊!”说完之后,他们身子底下的这辆破车甩了身后不辣,兽医,迷龙他们一脸的黑烟,向着虞师师部进发,
就是他不认路,得需要死啦死啦指挥着转弯,朔玉一点儿时间都不想浪费,猛踩油门,抓着方向盘,就开始了速度冲刺,他们团长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虽然他不知道着急什么,但是快一点儿总是没有错的,
“慢点呢——!”被这辆破车甩在身后的不辣,要麻,泥蛋他们瞪着眼睛看着团长他们一骑绝尘,一眨眼的功夫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实话朔玉的技术不怎么好,他就跟着康丫无聊地学过一个下午,并且在动过一次手之后,康丫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开了,今天这是他第二次开车,
孟烦了看着四肢都被白布包上,正在往外渗血的死啦死啦,和坐在驾驶位置上脸色苍白的不像是个人的半仙儿,默默地嘴里本来想问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用手扒着车坐椅,努力不要被半仙儿的车速给甩飞出去,
在一阵风驰电掣中,朔玉带着两个身体在车里,灵魂已经被甩飞的烦啦和死啦,在噪音极大的发动机背景声音之下,仔细地听着死啦死啦的声音,左右转着弯,他去禅达可是从来都没有去过虞师师部,他去师部,一般来说都没有什么好事,比如上次去见马上就要被枪毙的“龙文章”,
朔玉开得这辆车本来就已经将近报废,照这么玩儿命开,他自己估计车都不一定开得回来,就得在虞师师部的大门口散成一堆儿零部件,就像他现在车上的烦啦和死啦一样,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师部到底有谁在啊?
“快快快!”朔玉的耳边是他们团长催命似的声音,他还在喊着让车更快一点儿,哪怕他整个人都在车里摇摇欲坠了,
“死老东西一定会说,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