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来看枪毙吗?把我们整这儿干啥来了?”迷龙是真的很疑惑,冲着天花板喊着,
“欸,我要看枪毙人呢——!”不辣是刚才哭过的一位,最没心没脑无脸无皮的一位,敲着门咣咣的也不知道是要做啥子,
“哎呦呦呦,净说一些不爱边际的话,你盼着他死呢?”
兽医刚说完,不辣身后的门就被踹开了,一嘴四川话的张立宪扮着凶狠模样就进来了,跟进来还有唐基,
朔玉被阿译推了一下,终于回过了神来,眼睛里看到了唐基,嘴里喊着,“起立,敬礼!”
一百来号人就开始稀稀拉拉的各种模样的敬礼姿势都有,对着唐基敬礼,
“唐副师座好!”
唐基脸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摆着手,
“好好好,弟兄们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君子,我也就别君子了,我是说你们就别闹了,真的,别闹了,你们在闹就把这事儿给闹砸了,真的就砸了。”
“副师座,我们这就是一时之间有些情绪激动,大家伙就是想知道今天把我们这些人弄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了?”
唐基看着朔玉倒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打哈哈着就过去了
“好好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张营长!”
“有!”张立宪在唐基面前像一个小孩儿,这让朔玉怀疑是不是他们家师座在这位副师座面前也是这副模样,
“让你给大家找一间屋子休息,可你这里连一张椅子都欠奉啊,一百多号人就挤在这里,你说你呀!”
“副师座,这是禁闭室,要换不?”
“算啦算啦,还折腾什么啊,折腾,还嫌不够乱吗?嗨,你们师座就这点不好,晚睡早起,闻鸡起舞的主儿,他想干个什么事,连个吃早饭的时间都不给人家,张营长别的没有就算了,你想办法给弟兄们弄点吃的吧,赶紧着。”唐山口音就是莫名的让人听着亲切,起码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被唐基的这副做派搞蒙了,
“是!”
“弟兄们都饿了吧,肯定没吃吧?”
阿译冲上前来给唐基敬礼,脸上表情急切又有点阿谀,“唐副师座你太费心了!”
“啊,林少校…军官训练团十五期的,我记得你,记得你呢!”
“是的呀,唐副师座!”
朔玉看着他这副上头模样就想低头假装看不见,只是把目光又放回到唐基身上,
“副师座,多谢您关心,我们确实还没吃饭,大早上的刚起来就被张营长弄到这里来了,来了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是啦是啦,你还看着我干什么啊?还不快点给大家伙找点吃的去?在瞪我送你去西岸找小鬼子去。”唐基打了一下还在他身旁站着的张立宪,那语气倒不像是命令,倒像是长辈对晚辈的亲昵念叨,没什么威胁力,倒是透着一股亲切劲儿,
“我倒是想呢。”
张立宪说了这么一句就被唐基打走了,
唐基真的不像是一个军人,就连刚被他打走,老是装着一副大人模样的张立宪都比他有军人的感觉,他只是一个穿上军皮的老头子,一个和兽医差不多的年岁的老头子,
只不过他们两个不同的是,兽医永远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医生和小老百姓,唐基是眼里透着精明和算计,虞师真正的大家长,
两个人都不是军人,却比军人做着更多的事情。
他笑容和蔼,哪怕他面对的是朔玉这群虞啸卿看一眼奉欠的家伙们,做了一个很简单的自我介绍,大部分都不明白他这样是来做什么的,
“临时的,临时的。”唐基说话的时候红光满面,装作不经意地看着表,嘴里说着这几天着实的忙,然后就像他突然的来,他也突然的就离开了,不过朔玉他们有了早饭白粥,和再不会被关上的门,
看在门口的是同样的和唐基有着唐山口音的余治,手里握着一把枪,正气凛然的样子,
朔玉看了他一眼,就开始给大家分着早饭,一个用木桶装过来白粥,和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捡出来破碗,心里念叨着有总比没有好,
他们这群人,在虞啸卿他们身边的这群精锐眼里,就好像有什么传染病一样,感觉和他们稍微接触一下都会中毒,避而远之倒成了最好的手段,
肚子里有了吃的接下来就该思考了,朔玉他们在这里度过一个漫长的上午,就好像他们被人遗忘了一样,
孟烦了试图和看守他们的余治搭话,虽然没碰到好脸,但是也算是知道了点信息,余治没有关上门,只是人不愿意和他们呆在一个空间里,出去了,离他们远些,
孟烦了倚在门边,看着挤挤挨挨的各位,语气飘忽又咬着,
“都听清楚啦,人家说的是审,可不是毙。”他手里还幼稚的比着一个打枪的手势,
“是呢是呢,是审,还没定罪呢。”朔玉也点点头附和他,
“那是谁说的毙啦?”兽医疑惑着发问,
“阿译长官啦~!”
阿译又变成了大家熟悉的样子,面对一双双眼睛的质问,磕磕巴巴的说着,是唐副师座说的啦,不是他说的,他也不想死啦死啦死的啦,
“是他的原话好不啦,死定了,军法从事。”
阿译说完之后就又把头给低下了,朔玉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捏的哇哇叫,
“你干什么啦?”
朔玉松开手后,看着或蹲或站或躺着的一圈人,
“我不干什么,哪来的法,什么法,那条法律规定的他就必须要死啊,那个,怎么说他还带着咱们这些救了那多人呢,怎么就必须要死啦?死不了,死不了。”
“就是,很简单,一会儿到了公堂上面,都给我说点好听的,要不然我整死他?!我说的是,当场,当场整死!”
迷龙手里大力的砍碎了一个砖头,砖头块儿就砸在离他不远正在睡觉的克劳伯脸上,吓得他连大气不敢出,没人敢去质疑迷龙到底会不会整死谁,他脸上写满了迟来的愧疚,
朔玉叹了一口气看着他,
烦啦属于那种心里憋得沼气横生了,所以也要张嘴散播毒气的人,他斜眼看着迷龙,
“那个受累问您一下,那么叫好啊?”
从门口露出来的白光落到烦啦那张脸上变成了微黄,他拿自己的身子挡着光,看着迷龙,
迷龙本龙显然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用他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想着,张嘴,
“你就在大街上立块儿碑,刻点啥的,忠烈千秋,岳母刺字啥的……”
迷龙还没说完,朔玉就举手打断了,
“豆饼,给我打他?”
“啊?”豆饼突然被叫到有点反应不过来,举着手要打不打的,
“要麻,给你小弟示范一哈子,咋个打东北佬!”
“好的呢!”要麻倒是对打迷龙很是热情,上手是一点都不含糊,他好兄弟不辣见状脑子还没搞懂,身体倒是已经去帮要麻了,
“别,别,别,你干啥啊你,我说错了吗我?”迷龙捂着自己脑袋看着朔玉,
朔玉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
“没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当这是给东北大戏台子上唱戏那?还什么立碑刻字,岳飞秦桧什么的,弟兄们可别听这家伙瞎说,到时候虞大铁血要是真的让你们说,你们就说点你们心里想说就行,不要紧张,这种时候紧张可帮不了他。”
“是不是啊?小太爷?”
朔玉身后把孟烦了身后敞着的门给关上了,像老猴子给小猴子抓虱子一样,扒拉着他的脑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虱子把他脑袋给钻坏了,怎么这种时候就不能想着点好呢?
阿译也附和着,是要审理的啦,不是搞什么杂七杂八的啦,都要讲道理的啦好不?
大家都知道朔玉嘴里的他是谁,一个他们刚刚见到过的一个家伙,就连他们其中最没心没肺的家伙也会为他的死亡哭泣的家伙,
众人沉默着,按照朔玉的要求尽量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因为朔玉觉得即使要他们这群这家伙上去讲点什么,也不会给他们太长时间说话的,所以说之前尽量要好好想想,避免到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大家就多想想那家伙的好,少去想他的坏,我是说他确实是个好人不是吗?好人起码不应该就这样死去,南天门上那么多的子弹都没打死那个家伙,我们……”
孟烦了及时堵住了朔玉想要再说点什么的嘴,因为就连朔玉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声音是带着哭腔,他总是一个内心很柔软家伙,这里的每个人都受过他的好处,
朔玉被捂住了嘴巴,看着眼前烦啦那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脏手爪,斜眼看着烦啦,用眼神问他,你要干什么,可烦啦只是什么都不干,这样的场景之下什么都不干才是最好的,
因为悲伤不许再发酵了,他已经蔓延进每个人的心里了。
朔玉就这么靠着他坐着,一直坐到升堂,开庭,他不知道这么两个不搭的词语是怎么联系到一起,但事实上就是这样,一个让朔玉觉得足够荒诞的场景,做梦都要怀疑的场景,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就连所谓的法庭秩序也就是不许大声喧哗,不许随处乱动,有事要喊报告,就好像他们都是要受管制的幼儿园学生一样,
拿着枪当作杀威棒列队两边的士兵们嘴里高喊着“威武!”,这让他觉得可能下一秒就有人要喊“青天大老爷,草民冤枉”之类的话了,小的时候他可没少和家长看类似的包青天断案戏码,
他们被带到的地方是禅达城内的大祠堂,历史悠久,在他们的空气周围,飘着丝丝缕缕飘逸在空中已经把这座地方腌入味的檀香儿味,和不远处两个世俗老头手里刚点上香烟味,交织在一起,互相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