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章的带头逃跑行为带动了身后一群还在傻愣着不知道干什么家伙们,这让他们瞬间觉得在这里多呆一秒也是一种磨难,说实话就连他们自己也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支持他们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的,
朔玉站着这里看着他们跑,他留下来,举着他们团唯一的一把重武器,把敌人阻击在两百米之外的地方,
好让东岸的炮火支援不至于落了个空,兽医逃跑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朔玉,想让他一起跑,“朔玉,朔玉,娃,娃,跟上来呢!”但他被人流裹挟着一路冲到了怒江边上,渡口那里还孤零零的放着两个竹筏子,那是他们之前做好的,为了整建制过江,现在正好用上了,
最后兽医的手什么都没抓到,朔玉举着手对他笑着,挥的很大力,
“快走吧,快走吧——!”
七十多度的陡坡,比他们阻击的时候还奋不顾身,生的欲望战胜了其他的别的什么的,众人只顾着跑,跑到江边,跑到对岸,决然无法再想跑完了之后会怎么办,
龙文章是除了兽医之外唯一一个向后看的家伙,他想看看那个替他们断后的家伙,那个傻子,
烦啦扯着他,踹了他一脚,拉着他跑,现在不跑的才是傻子!他们俩是最后到达江边的最后两个活人,
众人看见那竹筏子,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争先恐后的挤上去,生怕晚了一步,子弹从他们身后的山林里射出来,落到他们的脚底,迷龙的鞋被子弹给咬掉了,他干脆就光着一只脚,去解开绑在木桩上固定的绳子,
这边自从他们这边开始撤退之后,朔玉手里的机枪一直都没有停,他也不敢停,所有想要攻上山头的敌人硬是被他手里这架九二重机突突的连头都不敢露出来,生怕一梭子子弹给直接打成两半,
简直就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就在这个时候东岸的炮火也到了,它的效果比朔玉想象的要好,毕竟谁能想到一个被日军进攻了十六次的阵地,突然在第十七次有了炮火支援,以至于小鬼子连最基本的防炮措施都没有,被东岸的炮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朔玉手里的子弹在几分钟之内已经全都消耗殆尽,他把手里没有子弹供应的九二顺直就扔了下去,还砸死了一个想要爬上来的小鬼子,现在他手里只有一直陪伴着他“偷鸡摸狗”的好伙伴,长风,
“有点挺对不起你,自从跟了我,一场像样的仗都没跟你打过,今天的算是补偿吧。”
朔玉在山头上,炮火中灵活走位,凭借着肉眼看不出的身法,挥舞着长风剑割下一个又一个的头颅,无头尸们出现的突然,等到小鬼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身边已经出现了好多无头尸体了,
黑洞洞的坦克炮筒正对着朔玉的脑袋,他只是笑了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横着挥剑,对付小鬼子脆皮坦克,不比切豆腐难很多,就成功地把孟烦了的噩梦一分为二,连带着里面的四个操作员脑袋和屁股都分了家,
对付这种连死都不怕的家伙,最好的手段就是让他们知道你比他们强,很强,强到你一抬手就可以轻易将他们碾碎的程度,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不弄出别的什么幺蛾子来,
现在这里,南天门之上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朔玉一个人的表演场,在日军眼中,他们眼前的敌人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山精野怪,
打不死不说,还是专门来收割他们头颅了,
有一个腿软的就是第二个想跟着一起跑的,三个四个,接下来的就是一群,
这也是多亏了他们自古以来就有这种独特的恐怖故事,朔玉这副模样,半长发上半身的衣服早已经没了,身上红白相间,像极了他们自小听说的某种山林里的妖怪,
有的家伙甚至吓得尿了裤子,顿时晕了过去,还有的已经不想跑了,干脆就开始给朔玉磕头,祈求他不要杀掉自己,然后嘴里嘀咕着类似樱花国版本的“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底下还有三岁的孩子”的求饶话,大部分的溃逃裹挟着小部分依旧想打的,
朔玉笑着,其实他没杀多少人,大部分的小鬼子都是被东岸支援的炮火弄死的,
他身后的衣角已经承受了太多了,他真的害怕有一天他身后的家伙们会生生的把自己的衣服给撕裂,
朔玉嘴角流着血笑着,披头散发的看着已经被恐惧冲昏头脑的家伙们,想也没想,赶紧转头就跑了,烦啦他们应该还在怒江上飘着,还没走远,他可没空陪着这群东洋鬼在这里玩儿,
“长风,别玩了,快回来!”
不满意的嗡鸣声响起,但长风还是闪回到了朔玉手里,继续乖乖的回到了朔玉背后老实呆着,
朔玉没有浪费一点儿时间,急速在山地里穿梭着,一路他看到了被团长他们扔下的伤员,武器,以及他们的一切,伤员是过不去江的,
他们扔下的,朔玉也没有办法捡回去,甚至连看也不能看的掠过他们,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在疼,还是自己的心在疼,
他抿着嘴,可是血花还是顺着他的两边嘴角流下去,落在地上,他每落下一滴,那个地方就会瞬间长出茂密的绒草,一鲸死,万物生,
他恨不得此刻把自己的眼睛戳烂以至于什么都看不见,他总是很爱哭,他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可是他没办法带着他们一起回东岸,怒江水就会把他们都冲进大海里,
天上在下雨,很大的雨扑面而来,劈头盖脸,在一瞬间之内夺走他的五感,让他呼吸困难,视线模糊,这场雨来得突然,好像就是为了他而下的,同样在怒江边上飘荡的烦啦他们也被大雨浇湿,模样凄惨,像极了落汤鸡,
不过这雨却让朔玉的身上干净了许多,血污和硝烟被洗刷干净,只留下这一双无论如何也洗涮不干净的,沾满泥土的脚。
泥泞,脏污,沉重,明明按照朔玉的速度,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赶到的怒江边,可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烦啦坐在竹筏子上,在仰面的雨里大口喘息的时候,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有一个人不见了,他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浑身的汗毛突然竖起来,神情紧张且茫然,他翻找着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可始终没看见他想看见的人,
“半仙儿呢?半仙你们谁看见他上来了吗?”
迷龙拽着一直落在后头的他副射手豆饼,拼命的划着,一听这话,也开始找起了半仙儿,
可是他不在这上面,
阿译犹豫着开口,“会不会他在另一支筏子上已经过去啦?”
在前头指挥着划水的龙文章还没有丢掉他的枪,冲天上打着,只是在雨里说话声音会有点迟钝,
“爷爷们,这船他不会自己动是吗,得划,划啊!爷爷们——!”
兽医这时候终于抬头满脸泪痕,这个老家伙在哭朔玉,一个被他在心里,嘴上都当成了儿子的乖娃娃,
“朔玉那娃,他没跟着我们一起跑,他还在南天门上呢。”
兽医的话让众人沉默着,他们身后已经安静下来,雨滴像刀子一样扎进他们的身体里转而又消失不见,除了东岸的炮火声,几乎就没有追兵追上来,这时候他们才有空去想这是为什么,
两个筏子加起来才一百多人,剩下的大多数有一大半是被他们扔下的伤员,还有的是被小鬼子的子弹不幸咬到的家伙,
烦啦安静的回头看着南天门,一边干呕,营养不良和缺乏锻炼让他不太适应这种高强度的逃命,他只是把头藏在自己胳膊的缝隙之中,拿眼睛偷偷看着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南天门,
他们是第二批过江的,烦啦不知道半仙儿做了什么,但是他让敌人的进攻短暂的停止了,在怒江的水面上,每个人的手都在机械的忙碌着,但是他们的脸都看着南天门,那座郁郁葱葱的巨山,
他们期待着一个奇迹,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烦啦心想,如果您真的能活着回来,我就真的承认你确实是个半仙儿,
龙文章倒是没有指责他们一心二用的行为,他的眼睛也在瞅,也在看,看那座升腾着烟雾与死人灵魂的南天门,
奔腾的怒江水水势很猛,他们仅有一条索渡,没有被对岸的打掉,是迷龙当初用命换回来的那一条,那条索渡维系着他们脆弱的生命,而他们的划船工具只有他们的手爪子,最多了的也就是他们护着脑袋的头盔了,
近了,越来越近了,先一批过了岸的家伙正站在那里傻乎乎的看着团长他们,他们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只好在这里等着团长他们,
像是失去了指令和电源瞬间停机的一堆肉零件。
眼神空洞,目光无神的看着西岸,
朔玉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出现的,小眼睛的一直用脑袋关注南天门的孟烦了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大喊大叫着,指着那个模糊的小黑点,
“他没死,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