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车库的铁皮门在身后吱呀合拢时，沈扶黎的指尖还残留着裴玄澈肩背伤口的温度。
碘伏的气味混着雨后潮湿的泥土味钻进鼻腔，她盯着战术包上沾的血渍——那是方才替裴玄澈包扎时，他伤口渗出的血透过纱布洇上去的。
\"扶黎。\"林修的声音打断她的凝视。
男人将车钥匙抛给李明，自己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回指挥部的路有点颠。\"
裴玄澈坐在她身侧，胳膊自然搭在她椅背上。
沈扶黎偏头看他，月光透过车窗落在他下颌线，那里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渍。
他察觉她的视线，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在想什么？\"
\"在想你刚才疼得倒抽冷气的样子。\"沈扶黎故意抿起唇，手指却悄悄勾住他掌心，\"裴影帝的硬汉人设，在我这儿早塌了。\"
裴玄澈低笑一声，指腹摩挲她腕骨：\"那正好，以后只在你面前塌。\"
车驶入市区时，路灯一盏盏掠过车窗。
李明在前排抱着战术包，眼镜片反着光，手指无意识敲着膝盖——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林修从后视镜瞥他一眼：\"文件加密锁是军用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是压力。\"李明推了推眼镜，喉结动了动，\"是......赵天成的目标是裴家老宅，这太反常了。
那老宅二十年前就没住过人，连裴家主支都搬去了滨海别墅......\"
\"所以才可疑。\"裴玄澈的拇指在沈扶黎手背上一下下画圈，\"赵天成布局三年，买通娱记爆我黑料，买水军冲扶黎的音乐直播，甚至派人在剧组纵火——他要的从来不是钱或名气。\"
沈扶黎想起三个月前剧组火灾时，裴玄澈为了救她被落石砸中脚踝。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直到半个月前林修截获的加密邮件里，出现\"裴宅\"两个字。
\"到了。\"林修踩下刹车。
临时指挥部是间顶层公寓，落地窗外能看到半座城市的灯火。
李明刚把战术包放在会议桌上，沈扶黎就快步走向墙角的电子白板——上面贴着赵天成的照片，以及近半年所有异常事件的时间线。
\"裴家老宅......\"她指尖点在白板右下角的红圈上，那是林修三天前标注的\"未知目标\"，\"二十年前裴家老太爷去世后，老宅就交给管家周伯看管。
周伯上个月突然辞职，说要回乡下......\"
\"我查过周伯的账户。\"林修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资料，\"他辞职当天，账户进了三百万，汇款人是境外空壳公司。\"
裴玄澈的手指骤然收紧。
沈扶黎转头看他，见他盯着白板上\"裴宅\"二字，眼尾泛红——那是他动怒时的征兆。
她轻轻碰了碰他手背：\"阿澈？\"
\"周伯跟了爷爷四十年。\"裴玄澈喉结滚动，\"我十岁那年发烧，是他背着我跑了三条街找诊所......\"他突然顿住，深吸一口气，\"赵天成动我的人，动我的房子，现在又动我的底线。\"
\"他的底线？\"沈扶黎挑眉。
裴玄澈低头吻她发顶：\"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底线。\"
会议桌传来键盘敲击声。
李明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灰：\"加密锁破解了。
文件里有段监控录像，拍摄时间是三天前凌晨两点。\"
四人凑近屏幕。
画面里是座爬满青苔的老宅门楼，镜头摇晃着扫过朱漆大门，突然定在门廊下——那里有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弯腰往门缝里塞什么东西。
\"放大。\"林修说。
男人的手被放大，掌心里是枚银色金属片，边缘刻着复杂纹路。
沈扶黎突然屏住呼吸：\"这纹路......和我上次在赵天成助理电脑里看到的一样！\"
\"那是星芒矿业的标志。\"裴玄澈的声音冷得像冰，\"星芒矿业十年前竞标过裴家旗下的稀土矿，爷爷没卖。
后来矿场发生塌方，死了七个工人......\"
\"所以赵天成要报复？\"李明皱眉。
\"不。\"林修指着屏幕里男人的动作，\"他塞的不是传单。
看他手指——在按金属片的侧面，有电流闪过。\"
沈扶黎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自己的背包前，翻出个银色U盘。
那是她上周以网络歌手cici的身份参加慈善晚会时，在后台垃圾桶捡到的。\"我让人检测过，这U盘里有定位程序，还有......\"她顿了顿，\"稀土矿脉分布图。\"
裴玄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U盘插进电脑，矿脉图刚跳出来，屏幕里的监控画面突然炸开刺目白光——穿连帽衫的男人塞完金属片后，后退两步，那枚金属片竟开始冒烟。
\"是炸弹？\"李明猛地站起来。
\"不。\"林修盯着画面里金属片炸开的碎片，\"是信号发射器。
赵天成在给老宅定位。\"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沈扶黎感觉裴玄澈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失控。
她握紧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阿澈，我们一起解决。\"
裴玄澈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的暗色慢慢沉淀。
他松开她的手，抓起桌上的战术地图：\"老宅占地一百二十亩，有三个偏院，五间主屋。
林修，你和李明继续追踪赵天成的资金流向；我和扶黎去老宅，今晚必须找出所有信号发射器。\"
\"我反对。\"林修按住地图，\"赵天成既然能买通周伯，老宅可能有埋伏。\"
\"所以需要最了解老宅的人去。\"裴玄澈指节敲了敲自己胸口，\"我十二岁前在老宅住了七年，每块青石板下有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扶黎扯了扯他衣袖：\"我跟你一起。\"
\"不行。\"裴玄澈立刻拒绝，\"老宅太危险。\"
\"上次剧组火灾你也说危险。\"沈扶黎踮脚吻他唇角，\"结果呢？
要不是我拽你躲开，你现在腿还打着石膏。\"
林修突然笑了：\"让她去吧。扶黎的格斗课，可是我亲自教的。\"
裴玄澈还想反驳，沈扶黎已经转身去拿装备包。
他望着她弯腰整理战术靴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走过去，将防弹背心替她系紧：\"跟紧我，别乱跑。\"
\"知道啦。\"沈扶黎眨眨眼，\"裴警官。\"
深夜的老宅路比想象中难走。
越野车碾过青石板时，沈扶黎听见车底传来细碎的声响——是被压碎的瓦当碎片。
裴玄澈把车停在后门，转身替她理了理帽檐：\"等会跟在我身后，手电筒只照脚边。\"
\"嗯。\"沈扶黎摸了摸腰间的防狼喷雾，那是裴玄澈亲手给她改装的，喷口能射出麻醉针。
月光透过院墙上的漏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两人穿过前院时，沈扶黎注意到葡萄架下的石桌——那是裴玄澈提过的，他小时候和爷爷下象棋的地方。
石桌上落了层薄灰，却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金属器物刮过的。
\"这里有问题。\"裴玄澈蹲下，指尖划过划痕，\"划痕方向是从左到右，和监控里男人塞发射器的动作一致。\"
沈扶黎掏出微型探测器，绿色灯光在石桌下扫过，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她顺着光源看去，石桌底部贴着枚银色金属片——和监控里的一模一样。
裴玄澈刚要伸手，沈扶黎按住他手腕：\"等我。\"她从包里取出绝缘钳，小心翼翼剪断金属片背面的电线，\"林修说过，这种发射器有自毁程序，剪断电源线才能拆。\"
金属片被放进证物袋时，沈扶黎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青石板被踩碎的声音，\"咔嗒\"、\"咔嗒\"，像是有人穿着硬底鞋，正从西厢房方向过来。
裴玄澈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防暴棍。
沈扶黎屏住呼吸，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脚步声越来越近，月光下，一道黑影从游廊转角处浮现——
是只毛色斑驳的流浪猫。
它歪头看了看两人，尾巴一翘，消失在月洞门后。
\"虚惊一场。\"沈扶黎拍了拍胸口，抬头却见裴玄澈盯着月洞门后的影壁，脸色凝重。
\"怎么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影壁上的砖雕牡丹被月光镀了层银，其中一片花瓣的位置，有块砖的颜色比周围浅——那是新换过的。
裴玄澈走过去，指尖叩了叩那块砖。\"空的。\"他说，\"里面有夹层。\"
沈扶黎掏出探测器，绿灯在砖缝处疯狂闪烁。
她与裴玄澈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捏住砖缝，用力一推——
砖纹转动的声响在深夜格外清晰。
夹层里露出个黑色盒子，盒盖上印着星芒矿业的标志。
裴玄澈的手指悬在盒盖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沈扶黎握住他的手，两人一起掀开盒盖。
月光落进盒内，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沈扶黎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七枚做工精致的金牌，每枚背面都刻着名字。
最上面那枚，刻着\"周福生\"——是周伯的全名。
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猫，是皮鞋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由远及近，带着冷硬的节奏感。
裴玄澈将沈扶黎往身后带了半步，防暴棍在掌心转了个圈。
沈扶黎摸到腰间的麻醉针，指腹压在按钮上。
\"阿澈。\"她轻声说，\"这次换我保护你。\"
裴玄澈侧头看她，月光落在她微扬的下颌，眼底是他熟悉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
他突然笑了，将防暴棍递给她：\"我的小姑娘，早就不需要保护了。\"
脚步声停在月洞门外。
\"裴先生。\"一道沙哑的男声穿透夜色，\"别来无恙啊。\"
沈扶黎的手指骤然收紧。
这个声音，她在赵天成的助理手机里听过——是赵天成本人。
裴玄澈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望着影壁前的黑色盒子，终于明白赵天成的目标是什么。
那些刻着名字的金牌，根本不是什么纪念品。
那是死亡名单。
月洞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