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一箭定乾坤,羽林卫士气大振,原本收缩防御的阵型瞬间转为锋锐的进攻箭头。
盾牌手掩护,刀斧手突前,弓弩手仰射压制崖顶,更有身手矫健者开始借助山石藤蔓,向崖顶攀爬反攻!
失去了统一指挥,又被李承乾那惊天一箭夺了心魄,崖顶的刺客阵脚大乱。
羽林卫精锐也玩了命,战斗很快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剿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喊杀声渐渐平息。
崖顶崖下,横七竖八躺满了黑衣刺客的尸体。
常胜浑身浴血,大步走到李承乾车驾前,说道。
“殿下!贼子大部伏诛,擒得活口三人,皆已卸掉下巴,防止其自尽!”
李承乾已收弓而立,眼神最后落在那三个被按跪在地上的活口身上。
“看来长安城里,有人比本宫还心急,早早备下了如此隆重之礼,常胜,你给本宫撬开他们的嘴,问清楚是谁的狗胆包天,他们的巢穴在何处?同党在何方,揪出他们在关中的暗桩,一个不留!”
“遵命!”
李承乾又看向王玄和刘仁轨,说道。
“今日遇刺之事,详加记录,连同那三个活口的口供,以八百里加急密报,直送长安,呈于御前,本宫倒要看看,这接风礼送到陛下案头,有些人还坐不坐得住!”
“是!”
处理完眼前事,李承乾的目光投向那辆由王玄亲自看管,此刻依旧完好无损的马车。
那口沉重的包铁木箱,已然成了一切的核心。
“继续前进,长安城,就在前面了。”
长安城,明德门外。
旌旗猎猎,仪仗森严。
黄罗伞盖下,大唐天子李世民端坐于御辇之上,在他身后,三省六部重臣依品级肃立,紫袍玉带,气象庄严。
再往后,是身着各色官袍的京官,以及闻讯赶来的都城百姓。
“来了,太子殿下的仪仗来了!”
“听说在河东杀了好些个世家老爷,真的假的?”
“嘘!噤声!没看那些世家老爷们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在百官队列稍前的位置,几位身着华贵常服的老者尤为显眼。
为首的正是博陵崔氏在京城的族老崔宏,以及范阳卢氏的代表卢承庆。
他们脸上挂着笑容,向着太子仪仗到来的方向微微欠身。
在他们身侧稍后,河间郡王李孝恭负手而立,眼神偶尔投向那越来越近的车驾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
李承乾的仪仗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玄色的蟠龙旗虽经风尘,依旧威严招展。
当队伍行近,城下百官和无数百姓都看到了那难以掩饰的痕迹,许多羽林卫的甲胄上带着明显的刀剑划痕和未洗净的血污,数辆马车车厢外壁钉着未能拔除的箭杆。
仪仗在距离御辇百步之遥停下,李承乾翻身下马,整理衣冠,稳步上前,在御前数丈处停下。
他一丝不苟地行下大礼。
“儿臣李承乾,奉旨巡狩河东,今幸不辱命,班师回朝,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的目光从儿子身上扫过,在那染血的箱子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回李承乾脸上。
“吾儿一路辛苦,河东新政,朕已听闻,雷霆手段,震动朝野,只是吾儿身后这口箱子,血迹未干,箱中之物,可经得起三省会审,百官质询?可当得起动摇国本四字之重?”
这问题问出,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抬起头,没有立刻回答皇帝的问题,视线却直直地投向巍峨的明德门城楼之上!
城楼雉堞之后,一架象征着半副銮驾仪制的凤辇静静停驻。
珠帘微启,正是太子妃苏玉儿。
她一身盛装,容颜似乎比半年前清减了些许,下颌的线条更显清晰,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城下的丈夫。
四目相接,似乎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
李承乾收回视线,正色说道。
“启禀父皇,臣带回的,绝非动摇国本之物,这箱中之物,是河东三万被世家豪强逼得卖儿鬻女的泣血之证,是裴、崔、柳三家勾结官吏、隐匿田亩、偷逃国赋、私藏兵甲、囤药害民、更图谋制造祸乱、焚毁临汾仓以绝流民生路、动摇社稷根基的如山铁证,此箱所载,字字血泪,件件属实,何惧会审?何惧质询?儿臣,恭请父皇圣裁!”
话音落下就如同惊雷炸响,城下死一般的寂静,无数百姓倒吸冷气!
崔宏等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血色瞬间褪尽,孝恭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世民看着阶下锋芒毕露的儿子,看着城楼上凤辇中沉静如水的儿媳。
“好!”
良久,他才听不出喜怒的收到。
“吾儿一路劳顿,先回东宫休整,明日早朝,甘露殿,朕要亲自听你详禀河东始末!”
甘露殿内,龙涎香静静燃烧,殿内只有李世民与李承乾父子二人。
李世民负手立于山河屏风前,背对着李承乾问道。
“河东新政,手段酷烈,诛裴、崔、柳三家核心子弟,震动天下,承乾,你可知,此举无异于烈火烹油?朝野物议皆言你‘擅权’、‘跋扈’、‘动摇士族根本’,你作何解?”
李承乾站在御阶之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将河东之行的事情慢慢道来。
从清丈田亩遭遇的世家激烈反扑,到豪强高利贷盘剥下百姓的惨状。
从“青苗助耕贷”的设立初衷与细致防弊,到瘟疫爆发时世家囤积药材、散布“天罚”谣言嫁祸新政的毒计。
从封锁隔离、沸水石灰等防疫奇策的施行,到最终追查出柳家囤药阻疫、裴氏隐匿两万余亩田亩、崔氏密信串联意图制造更大动乱的铁证。
李承乾诉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看李世民的脸色。
“非是儿臣手段酷烈,而是彼辈罪行滔天,隐匿田亩,偷逃赋税,乃掘国之根基;囤药阻疫,视万民如草芥,乃丧尽天良。”
“更遑论密信之中,竟敢图谋制造更大祸乱,重演‘临汾仓’旧事,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儿臣身为储君,代天巡狩,见此祸乱社稷之举,岂能因循苟且,纵容姑息?儿臣所为非为擅权,实为护国,非为跋扈,实为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