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体检,唐修竹其实很少去医院,要去也是去私立,毕竟能省不少时间,就诊环境也相对好一些,最起码安静。
但二院不一样,公立医院的性质就注定了病患来自各个地方各个年龄段,再加上冬季流感高发,以及其“得天独厚”的位置,医院的环境可想而知。
不过唐修竹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提前挂好了号,还是昨天接急诊和清创的那名医生。他们到科室门口的时候刚巧就看到上一个号的病人走出医生办公室。
“王安卉,26岁……”医生对了对病人的信息,“来换药的是吧?”
“是。”王安卉点点头。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她裹着厚厚绷带的右手上:“昨天回去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发热或者伤口渗液?头晕恶心这些症状有吗?”
“头有点晕,好像还发烧了,其他的好像没有。”说着,王安卉还仰头看看唐修竹,似是有些不确定自己说的对不对全不全面。
“昨天烧到39.1c,吃过药以后退烧了,今早的体温37.5c。伤口没有碰水,右肩和右手的绷带和敷贴都没有松动掉落。”
唐修竹站在她身后补充了一些细节,声音比平时低沉。
医生了然,把情况记在电子病历上,又开了单子让他们去清创室:“你们直接过去就可以,那边的护士在换药完毕后会将伤口的情况记录好的,我这边直接同步,等下你们再回来。”
说罢,他把病历和检查单都交给唐修竹,又给了一个免挂号的牌子,方便他们换完药后直接回来复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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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清创室有好几间,从门诊大楼过去要比急诊室过去要远一些,而且去的也不是昨天那间。
一号清创室在走廊尽头,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护士轻声交谈的声音。唐修竹敲了敲门,很快,一位戴着口罩的护士探出头来:“换药的?”
“对,医生让直接过来。”唐修竹一手护着王安卉的腰,一手递上单子。
护士接过单子扫了一眼,侧身让他们进去:“把衣服解开,坐那边床上稍等一下。”
清创室里比诊室更安静,只有护士准备器械药品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王安卉把身上的围巾和大衣脱了下来交给唐修竹拿着,剩下最里面那件衬衫她也脱下一半,露出右侧的肩膀。
她坐在床边,右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左手无意识地揪着唐修竹的衣襟,疯狂在心里暗示自己——
不就是换药嘛,又不是想昨天那样要缝针,没事的,不疼的……
唐修竹则站在她身前靠左一点的位置,一只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往自己怀里压,轻柔缓慢地抚摸着,像是在无声地安抚,同时也在物理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护士端着托盘走过来,核对病人的信息无误后,熟练地拆开绷带。
随着最后一层敷料揭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缝合线整齐地排列在泛红的皮肤上,周围还有些淤青未消,但整体看起来比昨天干净许多,没有明显的渗液或红肿。
“看来情况还可以。”
护士观察了一圈伤口,又检查了缝线的情况,没有异常后才用生理盐水轻轻冲洗伤口,去除了表面的分泌物和污物,擦拭干净后又用碘伏棉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
唐修竹看着肩膀上那条骇人的“蜈蚣”,丑陋的、十分刺目地黏在右侧肩膀后方,很难想象昨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的时候,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疼吗?”他低声问了一句,目光瞥了一眼护士的动作,正在贴新的敷料,动作十分熟练。
“有一点点。”王安卉微微皱眉,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护士察觉到他的视线,忍不住笑了:“不用太紧张,伤口愈合期有点刺痛是正常的。”
她熟练地给肩膀的伤口贴上新的敷料,又缠上绷带,随后又对右手掌心上的伤口用了同样的处理方式。
好在这两处大伤口的情况都还不错,其他几处擦伤在检查后也没有大碍,病人又听话谨遵医嘱,所以护士换药的速度很快。
“这两天还是要注意别碰水,如果发烧反复或者伤口有异常渗液,要及时来医院。”
护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道,又走到外面开医嘱单,同时给了时间让王安卉把衣服穿好。
“谢谢护士。”唐修竹扶着王安卉起身,又接过医嘱单,二人慢慢地离开清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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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卉的脚步明显比来时稳了一些,她抬头看了眼唐修竹紧绷的侧脸,突然捏了捏他的手指:“你刚才表情那么严肃干什么?”
唐修竹低头看她,眉头终于松了松:“是在担心你觉得痛又不肯说,以及真正看到你身上的伤口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王安卉笑出声:“肩膀那个穿上衣服就看不见啦,至于掌心这个,我想应该没人会盯着别人的手掌看?”
她以为唐修竹是在担心留疤的问题,但男人却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我关心的不只有疤痕的问题。”
他轻轻托起她缠着绷带的右手,目光落在上面,“我当时在想,那把刀如果再砍深一点,伤到神经该怎么办?”
走廊的灯光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王安卉怔了怔,随即故意收拢了一下右手掌心,疼得“嘶”了一声才笑着看他:“没有如果,我神经还好好的,等拆了线、伤口长好,我就能继续画设计稿了。”
二人说话间已经回到诊室,医生查看了换药记录,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点点头说:
“伤口恢复得还可以,但发烧和头晕还是要注意,可能是轻微感染或者身体应激反应。昨天开的药再吃一天,如果继续出现体温反复高热或者其他不适症状,一定要再来复查。”
唐修竹一一记下,又问了些饮食和休息的注意事项,才带着王安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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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上依旧人来人往,嘈杂声中,唐修竹始终将她护在身侧,避开拥挤的人群。
王安卉看着地板上两人交叠的朦胧影子,忽然觉得——原来最踏实的安全感,不是来自于无风无浪的平静,而是即使身处暴风雨中,也有人始终紧握你的手,不曾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