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竹,哀家不想起来。”
半夜腰疼得要散架了,压根睡不好。好不容易含糊眯一会儿,后腰又酸又胀,折腾的她快要炸开了。
日头当中,雪景消匿。昨儿的雪,全都化了干净,就是不知今日这太阳,能撑多久。
自妘竹服侍岑枝以来,岑枝鲜少有不管不顾赖床的先例,昨天就不该去雪里走一遭。
抿抿唇,担心,“太后要是不适得厉害,奴婢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岑枝翻了个身,抬手打住,一手捏腰。
“哀家多睡一会儿,要是有人求见,就说哀家不见。”
妘竹帮她理理被子,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拉上殿门,朝外头的人摇头。
李岁祯碰壁,也不好叨扰,识趣离开。
临走,恳求道,“劳烦姐姐务必同太后说一声,嫔妾来过。”
妘竹并不知道那些事,只以为是她不想侍奉陛下,便允下来。
昨夜,齐贞要留宿在她的宫里,她虽抗拒,只能被迫无奈接受,毕竟同床异梦。
结果齐贞只是坐在那里,翻了翻她写的话本子,甚至后半夜还回去了。
齐贞突然站起来,知晓她也并未入睡,“不必多礼,朕还有事。”
“恭送陛下。”她轻轻颔首欠身。
听见门口交谈声,她后半夜也睡不着。陛下留宿宫妃寝宫,可大可小,可齐贞毕竟不来后宫,她更不会曲意逢迎,不知道父亲明日会作何看法。
小禄子见齐贞出来,凑上前去,“陛下。”
齐贞没回,迈着步子离开。
“陛下放心,敬事房那边,奴才已经打点好了。”
留宿清宛宫,李昭仪处。
月落参横,天光袭来,霜重霜寒。
齐贞迎着雪走,小禄子撑伞跟都跟不上。
好不容易上了回廊,小禄子抖抖身上的雪,想着也帮齐贞拍拍,瞧见他睫毛上的已经化了,目光狠厉。
小禄子明白他的意思,提了一嘴,“李昭仪的父亲,该官复原职了。”
李岁祯再怎么样也是妃子,李咏竹不是傻子,暗自勾结的小动作,若没有齐贞助力,自然便少了。
一遭没落,定然会安安分分。
打压完,用人之际。
齐贞满意点头,当即就下了一道口谕。
第二日,李咏竹红光满面的回到了朝堂上,一党人却分崩离析,与他疏远,只效忠齐贞。
齐贞这个小狐狸!好一手嫁祸,让他们以为是他擅作主张。
他们本是无头苍蝇,齐贞对他们未施惩戒,重罚惩治领头人,便就此感恩戴德。齐贞再借机拉拢人心,与岑相坐收渔翁之利。
胡瞻是他的上司,贬去岩城后归来,反倒成了他的下属,定然更是看不惯他。
李咏竹这个礼部尚书,当的痛苦。
旋即修书给李岁祯,让她早日为齐贞诞下子嗣,好让他日子有点盼头。
李岁祯看了,两边难堪。昨日齐贞未与她共寝,今日父亲却官复原职。她实在不懂二三道理,想着请教太后,不料还被堵了。
桃夭见李岁祯愁眉苦脸,难得不满道,“娘娘一向规规矩矩,不知何处得罪陛下了?”
“不可胡说。”
桃夭噤声,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
宝香斋
“哎呀,杭杭你也别难过。”黎嫣震惊后,有点心疼她。
“如今,还得看他下一步动作,我猜咱们都得遭殃。”
李岁祯愁得不行,早晨起来饭都吃不进去,就去找岑枝。
跑来跑去,把心态搞崩了,“那……晚些时候,黎才人怕是要陪我去找太后娘娘一趟了。”
黎嫣把点心递给她,“我听说,你那心上人,好像入仕了。”
李岁祯本来快忘记这事,她这么一说,就想到一些往事。
李崔两家是世交,她比崔家二郎小三岁。母亲怀身时,两家当即敲定,若是女子便指腹为婚,若是男子就成结拜兄弟。
可天不遂人愿,盼到了交换合婚庚帖的日子,父亲因为想图个好前程,与崔家悔婚,要将她送进宫去。
崔伯父很生气,当众撕毁庚帖,指责父亲言而无信,拉着崔含微,愤然离去。
她无颜面对崔家二郎,那时的倾心相许,两小无猜,化为利刃,割断他们二人的姻缘红线。
她知父母之命不可违抗,还是偷偷去见了她的崔二哥。
“崔二哥,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此去,归期茫茫,不能耽误日后你娶妻成家,我们就此断了吧……”李岁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垂头不敢直视他。
崔含微摸摸她的头,眼下乌青发黑,双目红肿,“没关系的,你好好的,就好了。”
盼汝此去祯祥如意,安定一生。
李岁祯的名字,还是他亲自起的。
愿尔祯祥,岁岁如常。
杭杭,是他亲自选的妹妹,亲自选的未婚妻。
“他入仕,于我来说,算不得好事。”李岁祯回绝她的好奇心,不想多言他们二人的弯弯绕绕。
黎嫣见她心情还是低落,“这崔家二郎,还未婚配,真是个大情种。”
李岁祯就知晓她没好话,闷声,“我如今是宫妃,崔公子再如何,如今也只是陛下的臣子。”
黎嫣怅惘一阵。
“吃点东西吧,稍后我陪你去找太后娘娘。”
李岁祯拿着糕点,心里冒出崔含微入仕的一串问题。
崔伯父靠开布庄发家致富,念着那点同乡缘分,没少扶持李家。悔婚一事后,他立誓,此生不入朝堂,他家中大郎早已婚配分家,他崔含微怎么会入仕。
午后,她二人来到慈安宫。
岑枝已然梳妆好,妘竹立在一边,见她二人来了,立刻相迎。
“见过太后娘娘。”黎嫣与李岁祯一同欠身。
“坐吧,别站着了。”
岑枝发话后,二人分别落座到太师椅上。
李岁祯抓着衣摆,率先开口,“昨夜陛下留宿在嫔妾宫里,并未与嫔妾共枕,今晨父亲官复原职,嫔妾不懂陛下的用意,故来此解惑。”
黎嫣也点点头,“太后娘娘觉得,陛下此举可是在敲打李昭仪?”
妘竹为她二人斟茶,岑枝掀开浮沫,“前玄昭入京,慕驰川此人,嫉恶如仇,定不会甘心罢休蕊妃一事。朝上有人阻止,陛下再出言调解,得以彰显大国风范,不会让有心人钻空子。”
“而此人,正是你父亲。他在朝中有些威信可言,既然要罚,必然要做全套。官复原职需要理由,朝廷用人之际,所以落到你头上了。”
李岁祯抓紧了衣摆,脱口而出,“那……父亲在朝中岂不是得罪了许多人。”
“总比陛下脸上不好看强得多。”黎嫣白了一眼,压完发髻,去端茶杯,语气略带嘲讽。
岑枝只是一笑,李岁祯也算是明白了。
“君臣之间,以君为重。”岑枝放下茶盏,不掺杂任何语气,牵起一抹虚弱的笑容。
李岁祯谢过,带着桃夭想去藏书阁寻些安慰,走前向黎嫣点点头。
黎嫣看岑枝面色不好,留了下来。
“太后不舒服啊?”
岑枝见李岁祯走了,往榻上一躺,长叹一口气,“有一点。”
妘竹咳嗽一声,帮她拿过毯子,朝黎嫣无奈笑笑。
黎嫣上前帮她摸摸脉象,“太后最近夜间多梦吗?”
“还好。”
“嘶——那就奇怪了,这脉象怎么虚浮无力,像是睡眠不足……”
黎嫣料她不敢说实话,摸完也不多说。
“嫔妾瞧着,这脉象得宫里的御医多调理,少胡乱吃药。”
岑枝起劲,“腰疼。”
“活该,陛下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黎嫣嘴淬了毒似的,“这天寒地冻,少乱出门,小心膝盖疼。”
岑枝懒得和她拌嘴,闭上眼睛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