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想要,就要得到。手段也好,权力也好,任何趁手的都是工具。
岑枝帮他打理衣襟,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般,“选秀之事,由陛下做主,想与不想,是陛下的权力。”
“好。”他梗着脖子,视线里全是她低头认真的模样,乐不可支。
抖了抖蟒服,正色起来,“茉莉琉璃盏怎么没见?”
方才他进来,左右把屋子看了个遍,毫无踪迹,想了千万种结果,五味杂陈,胜在岑枝没醒。
听他问这一茬,假意停顿,往后退一小步。
“又丢了?”齐贞急了,忙不迭追问。
岑枝并不急,摇摇头,款步绕到屏风后面,从百合榻枕边上拿出一个彩琉璃。
齐贞陷入困惑,“怎么在床上?”
“惊梦时,瞧着安心。”
语态软绵绵,犹如踩在齐贞心口,将她揽进怀里,蹭蹭她的发丝。
半天才舍分开。弯下腰,心疼去摸她的脸,后悔莫及,“朕的错,实在太忙了。”
不料,岑枝冷冰冰对上他的目光。
齐贞一时接受不了落差,紧张又小心翼翼,等她再次说话,岑枝却将他拒之千里。
齐贞无法,道出三分。
“我的确有私心。”
岑枝不理,翻看指甲,一阵难过,“掉色了。”
齐贞上前抓起手检查,食指确实有些掉色,“我帮姐姐补色,就当是赔罪。”
倚着贵妃榻上的凭几,侧躺,懒洋洋看他补颜色。
齐贞手很轻,沾起粉色颜料后,下笔有神,仔仔细细涂抹。
“马上就好。”嘴里不忘记回她。
岑枝看着和之前并无二致的画样,瞧着欢喜。齐贞另把一双手全补了一遍,画上妖冶的桃花花瓣,更一番新风味。
齐贞画画何时这般传神了,从前最厌烦笔墨纸砚的他,波澜不惊憋了把大的。
“私心哀家也有。”双腿交叠,漫不经心。
岑枝没称我,齐贞处在低位。
齐贞浅笑,顺着她点头称是,托住她一双手,“吹吹干得快。”
我和姐姐,隔着的哪里只是身份。
“姐姐,我有话问你。”
岑枝掀起眼皮,静静坐着,眼底闪过一抹愁色。
齐贞跪坐到她边,与她齐目,沉吟片刻,“姐姐不要乱吃药,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让他看见自己在用麝香的,是计谋的一环。齐贞的性子,不会就此收敛,顺理成章借此作文章,是她的风格。
“姐姐宫里的人怎么越来越不知轻重,朕心里很担心。”冷脸,唇角下弯。
岑枝火不打一处来,拂袖打在他脸上,斥难,“今日来指责,便早些回去,哀家耳根子听不得,嫌烦。”
齐贞帮她整理裙摆,幽幽道:
“赶哪天日头好,朕选两个世家贵女进宫,陪太后解解闷儿,如何?”
“选秀一事,朕会上心的,太后若有其他属意的,只管差人告知,朕都会考虑。”
岑枝向他望去,微露笑意,仿若乍开的桃花瓣,风扬起时,轻柔美好,转而坠落。
“京中贵女,面貌绝色佳人不难求。改日哀家看看画像,定然选一些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的小娘子。”
说这话时,她半掩着唇,眉眼弯弯,盈满期待的笑意。
“听母后的。”
齐贞淡然回她,放缓了语气与态度。
岑枝很受用这个称呼,翻看新染好的指甲,不作回答。
齐贞不想自讨没趣,喝了一大口茶,看自己又压不下火气,“朕先回了。”
岑枝停下动作,瞧去他的方向,“陛下答应过哀家,想做什么便去做,作数吗?”
“作数的。”
头也不回走了。
亲眼看齐贞踏门出去,一手扇扇面前残留的檀香味,食指点点他方才坐过的地方,勾唇一笑。
“香檀木……”
妘竹行礼送走齐贞,小禄子也朝她示意离开,眼珠子一转,跑进内殿。
岑枝松口气,开心道,“成了。”
妘竹看她这样,无奈摇摇头,太后让她趁陛下来,迎面端半截香根出去。
她方才还不能理解,这下见陛下脸色不太好,猜了七分。
妘竹凑到她身旁,不解,“太后这般着急选妃一事,为何?”
岑枝,“你想想看,这宠爱不在后妃身上,在哪?陛下的子嗣总不能从别人肚子里生出来,宫里的不喜欢,就选新鲜的,她们心高气傲,不得争来争去,陛下头痛这些事,哪有机会找哀家,两全其美。”
话是这么说没错,妘竹挠头,“前朝的事,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今日林将军告假了。”
岑枝拧眉,不甚在乎,耷在窗台上。
“说是那夜被差来满城找您,得风寒了。”
“林将军是陛下的心腹,一切自有陛下在意,如今与徐小姐结缘……妘竹你怎么也这么拎不清?”
“奴婢多嘴,但……是徐小姐来信。”
岑枝拿过信,读了三两行,“这信哪来的?”
妘竹咳嗽两声,“徐……徐阁老递的,说是慰问太后,宫宴上冲撞,实在恕罪。”
岑枝一阵头痛,觉得二人都不让人省心。
“也不知徐小姐是如何与徐阁老说得。”
妘竹见她怒气下去两分,紧着去问,“太后可要回信?”
“回个头!林峄说得清清楚楚,不再往来,徐小姐这是在试探我们。”转念一想,同她计较什么。
“罢了罢了,你以陛下的名义送些伤寒补品去林府。”
把信按在方几上,闭目养神。
太后娘娘安康:
羡盈思来想去,御花园冲撞之举,在此恕罪。几日前,傅统领半夜造访,聊了三两句,将军便匆匆而去,近天亮才回来。过后几日进食甚少,还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御花园一事,实乃脱身之举,却害了夫婿,羡盈思虑不周,太后勿怪,陛下勿怪。
徐羡盈这信,摆明了此事。以齐贞的名义送补品,林峄会猜不到?她是想让林峄彻彻底底断了念想,履行承诺。
妘竹领命去了之后,刚巧与路上的小禄子碰头,他搓搓手。
淡声,“妘姐姐这么着急是去哪?”
妘竹挑眼,盯着他脸上的笑,挑明说,“你会不知道?”
“瞒不过妘姐姐。”瞄她,尴尬挠头,“妘姐姐也知道,陛下是担心太后娘娘的,这信……不知是写的什么?”
“林将军年前临危受命,出兵玄昭,身受重伤,此后身子抱恙,如今夜里着了风寒,几不见好。徐小姐忧心,不敢大肆宣扬,只敢向太后娘娘小心求医,只是不知太医院医官是否有空,奴婢正要去看看呢。”
佯装思考,眉头紧锁,暗戳戳暗示身边的人。
小禄子一敲手,当机立断,“好说好说,陛下自然是忧心将军身子的,姐姐不必跑这一趟,咱家亲自去趟太医院。”
急匆匆回去复命,又提了两个医术精湛的医官,遵旨点了几大箱东西,一道送去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