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宇满心欢喜地朝门口望去。
见到一脸冷冰冰的林听时,依旧厚着脸皮自己推动着轮椅往前贴上去。
“小妹!”
这声“小妹”,饱含了林振宇对林听的许多感情。
见到她早已换了一身衣服,不再穿着被汽油淋得湿嗒嗒的那身衣服,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完完整整的样子,他心下松了一大口气。
他的小妹,没有被苏秀珍一把火点燃,没有受一点点的伤。
这功劳,还是他用性命换来的呢!
林振宇此时此刻,有那么一丢丢的庆幸,又有那么一丢丢的骄傲。
他红着眼眶,对林听说,“小妹,这回我终于可以有脸面去给妈妈上坟了。”
妈妈死之前,他答应过她,要拿命来护住小妹的。
这回,他终于没有再食言。
他终于保护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林听知道,林振宇指的是什么。
妈妈难产生下她,死之前,林振宇确实答应过妈妈,以后要拿命来护着她。
可是林振宇跟她打这样的感情牌,她很反感。
她板着一张脸,开口道,“你救了我和柚子,我很感激。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还能做回以前的兄妹。”
“小听!”旁边的林建国好不容易见到她一回,立马开始套起近乎来,“爸爸知道阿衡对你是真心的。这一次,爸爸支持你和阿衡重组一个新的家庭。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婚礼让我和你哥来准备,可以吗?”
最后这句——可以吗,用尽了林建国的哀求。
林听一声苦笑。
她没有办法忘记,她就快死的时候,林建国和林振宇正在替林薇薇准备婚礼。
这辈子,这份血缘亲情或许怎么斩也斩不断。
但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林建国爸爸了。
“我的婚礼,并不打算请二位参加。”
说完,从身后走出来的周自衡,揽着她的肩,告诫地看向林建国和林振宇,“二位,我未婚妻累了,需要休息。请你们不要在这里纠缠。洛高,送客。”
洛高上前,推着林振宇的轮椅离开。
林建国不得不追着儿子而去。
推到电梯口,洛高按了电梯,把林振宇推进去,然后帮林振宇按了他所在的住院部楼层。
“二位,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打扰林小姐。有些伤痛,不是二位说几句内疚的话,做一两件弥补的事情,就能被彻底抹去的。”
电梯门就要合上,林建国赶紧走进去,扶着儿子的轮椅。
看着紧闭的那扇门,就像是林听紧闭的那扇心扉一样,林振宇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爸,小听还是没有原谅我!”
林建国拍拍他的肩,“慢慢来吧。洛高说得对,有些伤痛不是我们说几句内疚的话,做一两件弥补的事情,就能彻底抹去的。”
第二天,柚子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医生说她已经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
庆幸的是,柚子从小经历许多苦难,经历这次事故,没有落下什么心里阴影。
这孩子,内心坚强得让人心疼。
出院之前,张淑琴和周国立都来了。
周国立抱着柚子热泪盈眶。
张淑琴则是抱着林听热泪盈眶,“小听啊,幸好这次你没出什么事,要不然妈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张淑琴就只有周琪那么一个独生女。
可是周琪难产去世。
这唯一认得干女儿林听,要是于出什么事,那是要了她老婆子的命啊。
“妈,我和柚子没事了,放心。周自衡送给柚子和落落的头绳,发夹,还有平安绳,书包挂件,都有卫星定位系统。我们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不哭了啊!”
林听替张淑琴擦着泪,又见周国立也是热泪盈眶,她也跟着泪汪汪的。
如今她有了新的大家庭。
这个大家庭里,每一个人都很爱她。
她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爸,妈,我答应你们,以后都要好好的,再不让你们担心了,你们别哭了。”
一家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团聚里。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林建国正推着林振宇的轮椅,远远地瞧着他们。
林建国听到林听叫别人爸妈,又听到柚子叫别人外公外婆,心里那叫一个苦涩不堪。
而轮椅里的林振宇,声音无比落寞,“爸,小听和柚子有了新的大家庭了,她们真的不要我们了。”
他们一家人虽是热泪盈眶,可是却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
哪里像他们父子俩,孤孤单单,凄凄然然地站在角落里。
所有的热闹与美好,都与他们父子二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像是被抛弃的可怜虫一样。
……
君悦府。
这天晚上,是一顿难得的家宴。
餐桌上,有周国立、张淑琴、宋律风、柚子、落落、盼盼,还有周自衡和林听。
这个家庭是一个很奇妙的组合。
身为父母的周国立,却不是宋律风和林听的亲生父母。
他们却受到了宋律风和林听的深深敬爱。
周自衡知道,林家那位再也做不了林听婚事的主。
所以,周自衡只拿张淑琴和周国立当林听的娘家人。
席间,周自衡放下筷子,喊了二老一声,“周叔,张姨,我有件事要与二老商量。”
张淑琴朝着周自衡望去,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我想娶林听。”周自衡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喝汤,听到他说这句话,差点噎一下的林听。
他赶紧轻轻拍了拍林听的背,关切道,“没事吧?”
林听眨眨眼。
长长的睫毛下,覆盖着一片诧异。
见了咳了几声,周国立和张淑琴赶紧问,“小听,有没有呛着?”
林听摇了摇头,“没事。”
见她没事,张淑琴赶紧望向周自衡,追问道,“阿衡,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娶小听?”
餐桌对面的周自衡,满眼真诚,“希望二老能够把你们的宝贝女儿,嫁给我。我已经挑好了良辰吉日,定好了下聘礼和婚礼的日子。我以后会和林听好好过日子,好好对她和柚子。”
说话间,周自衡握住了林听的手。
他的手臂上,还缠着纱布。
那是替林听挡刀子时,留下的伤。
周国立和张淑琴都知道,这是周自衡第二次替林听挡刀子了。
这个男人是拿命在保护着林听。
张淑琴心里虽然正偷着乐,可是还是故作严肃状:
“同意倒是同意,但是婚后你要是敢做出什么伤害我们小听和柚子的事情来,我和老周两个人肯定把你的腿给打断了。”
“不会哒,外婆。我爸爸很爱我和妈妈哒。”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正在啃可乐鸡翅的小柚子。
小柚子满嘴糊着酱油和可乐汁,擦擦嘴,有些难过道,“外婆,你不能打断我爸爸的腿,我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们当然知道,周自衡是林听的良配。
这只是开玩笑的罢了。
张淑琴揉了揉柚子的脑袋,“阿衡,你这小棉袄没有白疼。”
晚饭结束后,张淑琴把柚子留下来,“柚子,今天晚上你留在这边,挨着外婆和落落姐姐睡,外婆给你讲你最喜欢的《女水手的故事》好不好?”
柚子当然不愿意了,小嘴一努,道,“不要,我要听爸爸给我讲故事。”
周自衡朝柚子伸了伸手,“走吧,爸爸回家给你讲故事。”
就要够着柚子的手时,张淑琴将柚子朝面前一来,然后蹲下来,抱着柚子,在柚子耳畔边小声说道:
“柚子,你不是想让爸爸妈妈给你生弟弟妹妹吗。你答应外婆,最近这段时间你都住在外婆这边,妈妈很快就能怀上小宝宝了。”
外婆的声音很轻,轻到旁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柚子也小声地问,“真哒?”
“外婆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椰!”柚子欢呼,“那我要留下来和落落姐姐还有外婆一起睡。”
林听看柚子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由好奇地看着这婆孙俩,“妈,你和柚子刚刚说了什么悄悄话?”
张淑琴笑着把柚子抱起来,朝二人招了招手,“没什么,就是落落想留柚子,两姐妹好久没一起玩了。你们快回去吧,有我照顾着柚子,你们放心。”
林听怕张淑琴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太累了。
盼盼现在才九个月,晚上正是喝夜奶的时候。
“妈,我还是把柚子带回去吧,你晚上好好休息。”
张淑琴挥手道,“带一个也是带,带三个也是带,放心,累不着我,你们快走。”
说着,张淑琴就将林听和周自衡往外推。
离开之前,柚子朝二人挥手,“爸爸,妈妈,你们回去吧,我会乖乖听外婆的话,不会踢被子哒。”
二人转身离开。
一高一矮的身影,落在月色下,连影子也甜甜蜜蜜的。
不知不觉间,周自衡抓住了林听的手,握在掌心里,紧紧扣着。
指尖厚厚的茧子,让林听心疼。
她知道,这一路周自衡孑然一身,很不容易。
她反扣住周自衡的手,紧紧握着,“周自衡,你这婚求得会不会太简单了?什么都不跟我商量,连恋爱过程也省了,直接就要结婚,你也没问问我愿不愿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别墅门口。
周自衡停下来,“我以为你同意了。”
林听也跟着停下来,不由嘀咕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下一瞬,周自衡的薄唇落下来。
发梢扫过她白皙的脸颊时,他的唇并没有碰触到她。
停顿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
初恋的苦涩在这一刻,终于变成了清甜,如这丝丝缕缕温柔的风,掠过周自衡的心间。
明明闭着眼睛,他却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林听的反应。
她没有拒绝。
没有躲避。
下一瞬,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掌落在了林听纤细的腰身。
柔软的腰枝,来到了怀里。
林听白皙迷人的脸蛋上,是夜风的温柔,也是一个女孩的朦胧醉意。
感觉到他没有亲下来,林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映着她朦胧的醉意,也映着她的款款秋水。
“你没有拒绝我,是对我也有感觉的,对吗?”
夜色里,周自衡小心翼翼地问。
那干净的声线,透着他的铁血柔情。
夜色里,林听最用温柔的声音,回复他:
“周自衡,我认真地想过了。”
“人生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迎接崭新的生活。”
她的回答,周自衡很满意。
他勾唇一笑。
这笑容仿佛要揽尽漫天星辰的温柔。
整座城市的星光,都跌进了此刻的甜蜜之中。
夜风轻轻掠过。
周自衡拂过她脸颊边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露出一只白皙迷人的耳朵。
今天的林听,恰巧没有戴耳环。
周自衡像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对耳钉来,摊在他长着厚茧的掌心里。
“还记得这对耳钉吗耳钉吗?”
那对耳钉,林听有些眼熟。
似曾相识。
但又记不起来了。
周自衡提醒道,“仔细想想,长江路99号铺子,古怪的首饰匠。”
顺着周自衡给的提醒,林听恍然大悟,“我说这对耳钉去哪里的,原来在你这里?”
这还是她十二岁生日那天,她自己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在长江路99号铺子,在那个古怪的首饰匠那里定做的。
一对樱桃形状的黄金耳钉。
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原来在周自衡这里。
周自衡说,“那一天你们校长站在校门口抓戴耳钉耳环的坏学生,你慌慌张张取下来,却掉在了路边,正好被我捡到了。”
林听疑惑,“为什么刚好被你捡到了。”
周自衡拂开她耳畔边的碎发,“因为我刚好走在你后面。”
林听感觉到凉凉的耳钉,穿过了她耳朵上的那个孔,伸手一摸,他已经替她戴好了。
随即,她对他调皮一笑,“周自衡,你不会是故意走在我后面的吧?”
那是一段苦涩而又无言的暗恋。
林听十二岁的时候,周自衡已经十五岁了。
可她每天像是江遇的小尾巴一样,只会围着江遇转悠。
哪怕他就站在江遇的旁边,她的眼里也看不到他。
许多时候,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抑或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瞧上她一眼。
戴好她另一只耳朵的耳钉,他瞧了瞧,“真好,物归原主了。”
拾到这对耳钉的时候,他对自己说,以后如果能够得到她,就把耳钉物归原主。
如果不能,就让这对耳钉,还有她遗落的头绳,陪着他,一辈子。
如今,它终于可以回到主人的耳朵上了。
“戴着真好看。”
“林听。”他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你不答应我,也来不及了。”
说着,他笑着举起她的手来。
白皙纤细的手指上,套着一枚钻戒。
细碎的流光,在夜色下闪烁着。
冷白皮的林听,戴着这枚戒指,高贵如公主。
周自衡轻轻握起她戴着戒指的这根指头,勾唇笑道,“这枚戒指不是我让洛高去买来的,是我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亲手打造的。”
上面有一个字母,h。
也有一个汉字:衡。
一个是他的名字最后一个字,一个是拼音缩写。
也代表,谐音永恒。
他得意一笑,“戴上这枚戒指,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好啊,周自衡。”林听故作生意状,瞪了他一眼,“原来你早就开始盘算着,怎么把我骗到手了?”
周自衡勾着她的腰,笑着问道,“那我现在,骗到手了吗?”
“过来,周自衡。”林听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乖乖地把脑袋靠近她。
纤细白皙的手掌,落在男人挺拔的脖颈后侧,霸气凛然地亲上去,“接吻不是你那样接的,本姑娘今天好好教教你。”
这天晚上,干柴遇上烈火。
一切,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