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立即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柚子不可能是他的女儿。
这也许就是巧合。
亲子鉴定是他在绝对保密,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去了多家鉴定机构做的。
没有人会做手脚。
于是,江遇没有再多想。
他轻抚柚子的脑袋,温柔道,“慢点吃,别着急,吃完面条,叔叔就让你和妈妈通电话。”
想到妈妈,柚子眼里饱含着泪水。
嘴里包着的面条,她再也吞不下去。
可是妈妈告诉过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她答应过妈妈的。
于是,喝了一口面汤,硬将面条硬吞入喉。
想要快点和妈妈通电话,柚子狼吞虎咽起来。
三两下,一碗面条被她吃得精光。
擦着嘴,她满眼渴望地看着江遇,“叔叔,可以让我和妈妈通电话了吗?”
江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林听怎么舍得欺骗她?
他摸着柚子的脑袋,轻声道,“可以。”
半分钟后,柚子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林听,欣喜落泪,“柚子,你出院了吗?身体没事了吧?”
“妈妈,我没事了。”
“妈妈,听到你的声音我好开心。”
“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我以为你已经……”
柚子哽咽。
更哽咽的,是电话那头的林听。
她赶紧安慰,“柚子,妈妈没事,妈妈好好的,妈妈只是工作上有点忙,这几天不能回去陪你。对不起,柚子。”
柚子问,“妈妈,你去哪里工作了?”
林听无法回答,“……”
她不能告诉孩子,她在拘留所。
“妈妈会尽快赶回去的。柚子,你等妈妈,妈妈一定会回去接你回家的。”
时间有限,柚子没和妈妈说多少话。
电话挂断后,柚子想到妈妈活不了多久了,她又不能天天看到妈妈,眼泪更是止不住。
江遇在旁边安慰她,“柚子,你妈妈没有得病,她会健健康康的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柚子讨厌爸爸。
爸爸每次都会欺负妈妈,而且他根本不相信妈妈。
但是她把手机还给江遇时,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叔叔!”
“不客气!”江遇摸了摸柚子的脑袋。
接着,补充,“如果你想妈妈了,明天我再让你和妈妈通电话。”
“真的吗?”
“嗯。”
“谢谢叔叔!”柚子是感激的。
突然发现,其实爸爸也没有那么坏。
带着复杂的心情,柚子问,“叔叔,你和那个阿姨就要结婚了吗?”
江遇:“嗯。”
柚子又问,“那你们会有自己的宝宝吗?”
江遇:“……也许吧。”
柚子没有再说什么。
爸爸和别的阿姨生宝宝,柚子一点也不在乎。
她只在乎她的妈妈。
如果妈妈死了,她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恐慌害怕的柚子,再次陷入了沉默寡言之中。
……
下午,江遇离开了星河湾。
林江医药的重点项目——特定抗癌药的研发,终于突破了最后困难。
只要拿到临床试验的批准,就可以进入一期试验阶段。
江遇把这样的好消息,告诉了在病重的恩师。
鹏城第一人民医院。
恩师罗教授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时,激动得直咳嗽。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鲜血涌出来。
那咳嗽声,将江遇的神色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老师,再过半个月,这批特定抗癌药就能拿到临床试验批准。”
恩师罗教授肺癌晚期。
如果用了他们研发的药,至少有一半活下去的希望。
“老师,到时候我第一个邀请您加入我们的临床试验,就有希望了。”
咳嗽声停下来的罗教授,拍着他的手,虚弱道,“江遇,你是我的骄傲!这条路你一定要坚持走下去,为国为民!”
……
傍晚。
林薇薇回到星河湾。
她身边多了一个小朋友,暖暖。
那是她闺蜜的孩子,也是她和江遇的干女儿。
暖暖深得林薇薇和江遇的宠爱。
每一次来到星河湾,暖暖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俨然成了这里的小主人。
来到玩具房时,暖暖见到了柚子,眉头立即皱起来。
林薇薇摸了摸暖暖的脑袋,“暖暖,你和柚子好好玩,不许吵架哦。柚子刚刚出院,你要好好照顾她,玩具要一起分享着玩,知道吗?”
暖暖乖巧地点了点头,“林妈妈,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照顾柚子的。”
“乖,江妈妈去给你们准备晚饭,一会儿你江爸爸也要回来吃晚饭哦。”
林薇薇走后,暖暖瞪着柚子,“不许你碰我的玩具,这些玩具是江爸爸和林妈妈给我买的。”
那些玩具,柚子才不稀罕。
她牵挂着妈妈。
只想妈妈早点回来,早点接她回家。
于是,起身,走出玩具房。
见她不应声,暖暖伸手拦住她,“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了吗?我说,我的玩具你不可以碰。”
“不想挨打就让开!”善良的柚子也会在坏孩子的面前,露出自己的锋芒。
这声警告声,让暖暖有些害怕。
想到上次被柚子揪着头发,痛痛的,暖暖瞬间认怂地缩回手来,“哼,你给我等着!”
不想惹事的柚子,离开了玩具房。
她在江家别墅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地逛着。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满脑子都是妈妈。
她好想妈妈!
走着走着,进了一间屋子。
只见满屋子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物……是妈妈?
尽管画像上的人比妈妈更胖一点,但是柚子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妈妈。
这些画像是谁画的?
爸爸吗?
妈妈经常夸赞她有画画天赋,像她的爸爸一样。
那个时候,她会问:爸爸去哪里了。
妈妈每次都说,爸爸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国外,不能回来。
但其实,爸爸早就不要她,也不要妈妈了。
既然如此,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妈妈的画像?
柚子好想妈妈,她抚着画像上妈妈的脸,泪流满面。
不知何时,暖暖也来到了这间屋子。
看到满屋子柚子妈妈的画像,暖暖生气地扯下一张,瞬间撕碎。
“不许你撕我妈妈的画像。”
柚子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满地画像碎片。
她蹲下来,一片一片拾起那些碎片。
碎片却怎么也拼不成妈妈的样子了。
见她如此难过,暖暖觉得特别好玩,又要去撕第二张。
柚子抄起旁边的画像,用力砸下去。
“啊……呜呜呜……”
鲜血沿着暖暖白皙稚嫩的脸蛋往下流淌时,林薇薇和江遇同时冲进来。
看到两个孩子在自己的画室。
这间画室,江遇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一声呵斥,“谁让你们进来的?”
暖暖转身回头,捂着脸上的血,委屈地哭诉着,“江爸爸,柚子她撕烂了画,她还打我。”
“你撒谎,明明是你撕烂了我妈妈的画,我才打你的。”柚子仍旧愤愤不平。
没有人可以撕烂妈妈的画。
她不允许!
而林薇薇,早就被这满屋子的画像给震惊了。
原来江遇一直不让她进来的屋子里,堆的全是他画的,林听的画像。
林薇薇慌了神。
……
暖暖破相了。
去医院缝了三针。
缝针后的暖暖,眼泪挂在脸颊上,楚楚可怜。
“江爸爸,是柚子撕了你的画,也是柚子动手打我。”
“呜呜呜,暖暖好痛痛。”
林薇薇拉着暖暖的小手,“暖暖,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你没说实话。”江遇喜欢孩子,但不喜欢孩子撒谎。
平日里温柔的他,严厉起来,“暖暖,画到底是谁撕烂的?”
暖暖小嘴一扁,“不是我,江爸爸,你要相信我,呜呜呜,真的不是我。”
看到江遇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和生气,暖暖知道自己骗不过了。
她低垂着脑袋,心虚道,“江爸爸,对不起,画是我撕坏的。我知道错了,可是我没有动手打人。”
江遇蹲下来,“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柚子动手打你,我会让她向你道歉。但是,以后不许再进那间画室,否则江爸爸会严厉地惩罚你。”
那间画室,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江遇将林薇薇和暖暖送回林家后,独自回了江家。
见到吴婶,江遇问,“柚子晚上吃饭了吗?”
微胖的吴婶,点了点头,“吃过了,不过这孩子一声也不吭,一直闷闷不乐。”
江遇去到了柚子的房间口。
他知道,林听给柚子取的大名叫林瑾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和林听生的女儿,也应该叫瑾一。
其实,这间儿童房,江遇是按照当时的的憧憬来装修的。
那时,他幻想中他和林听女儿,大概就是柚子这般模样,长得和林听一样,眼睛大大的,精致又漂亮。
可是,柚子是周自衡的女儿!
推开房间门,看到柚子独自坐在地毯上,一张一张拼凑着被暖暖撕碎的画像。
明明是别的人女儿,看到她满脸的破碎感,江遇竟然会心痛。
但是不管怎么样,柚子也不该打人。
而且暖暖在医院缝了三针,如果恢复不好,会破相的。
“知道错了吗?”他冷冽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这时,柚子才从妈妈碎掉的怎么也拼不完整的画像上,抬起头来,“……”
“因为你,暖暖在医院缝了三针。以后长大了会留疤,明天见到暖暖,你必须跟她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无比严厉。
像是一个父亲,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柚子擦干泪,倔强道,“明明是她先撕碎我妈妈的画像,撕了第一张,她还想撕第二张我才打人的,凭什么要我认错。要认错也是她先认错。”
“一张画像而已,碎了就碎了。”江遇冷声教育道,“你不该打人。”
如果现在他不教育她有错就改,以后等她进入社会,是会被社会毒打的。
此时此刻,柚子瞪着江遇。
所有人都欺负妈妈。
外公,舅舅,爸爸,现在连一个小孩子也要撕碎妈妈的画。
明明妈妈就快要死了。
她绝不允许,妈妈的画像碎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错。”
没有人保护妈妈。
柚子会保护妈妈。
看到这样倔强的柚子,江遇沉沉地哼了一声。
虽然她不是他的女儿,可是他不愿意看到一个孩子有错不改。
这么乖巧的孩子,他不希望柚子和林听一样误入歧途。
“如果你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不愿意和暖暖说对不起,那就不许离开这间房间,好好在这里反思。”
第二天早上,吴婶给柚子送早餐时,柚子在拼凑妈妈的画像。
中午吴婶见到她,她依然在拼凑着妈妈的画像。
可是被暖暖撕碎的妈妈画像,怎么也拼不齐全了。
就像她碎掉的,小小的心灵一样。
傍晚。
江遇回到家。
吴婶接下他手中的公文包和外套,“江先生,柚子想要给妈妈打电话。她求了我好几次了。”
“我去看看她。”江遇上了楼,去了柚子的房间。
见到柚子,他直接开口,“如果你想给你妈妈打电话,就要向暖暖道歉。否则从今天开始,叔叔不会再让你和妈妈通电话。”
“我不道歉,就不能和妈妈通电话了?”
“是。”
柚子明明满心委屈,可是最后还是选择了道歉。
因为她渴望听到妈妈的声音。
下午,见到暖暖时,柚子忍着痛苦和委屈,道,“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江遇见柚子不情不愿,耐心地提醒道,“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态度,诚恳一些。”
柚子:“……对不起!”
暖暖满脸甜甜的笑容,“没关系哒,柚子,我们还是好朋友。”
道歉后的柚子,得到了和妈妈通电话的机会。
她在电话里,吩咐着,“妈妈,你要按时吃药,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早点忙完,早点来接柚子。柚子很想你。”
柚子所受的欺负,她没有告诉妈妈。
她不想让妈妈担心。
和妈妈通完电话后,柚子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把闷闷不乐的自己,关在房间里。
江遇去安慰他,“柚子,你不用担心你妈妈,她真的没有得病,她会好好的。”
柚子低垂着脑袋,“我不想和你说话。”
第二天,江遇再去看柚子,见她趴在桌前,画着一张画像。
走近了一看。
白纸之上,是黑色的素描,一笔一画勾勒出林听温柔的笑容。
画像上的林听笑的那样真。
真的似乎连头发丝,也会从画像里柔柔地飘起来似的。
江遇不敢置信,这是柚子画的,“柚子,这是你画的?”
思念妈妈的柚子,只能把妈妈的样子画下来。
她没有回答江遇。
她盯着妈妈的画。
幼小的心灵被牵挂和思念完全占满。
江遇看了看栩栩如生的画,又看了看痛苦的柚子。
“柚子,妈妈二十九岁的时候,你有画过一张画像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吗?”
那张画,被他撕得稀碎。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他是多么的冷漠和残忍。
难道,是他错怪林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