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月掀开盖在方月娥身上的被子看了一下，已经看到漆黑的头发了，“婶子，孩子要生了。”
“怎么办？”孙霞有些慌。
李希月安抚，“没事，我们先帮着接生，婶子也生过孩子，应该比我有经验。”
末世之初，她也给产妇接过生，有经验，但不能说出来。
孙霞咽了口唾沫，她是生过，但她没接生过，早知道换婆婆跟来就好了，婆婆有接生的经验。
“大山叔，你尽量让驴子走稳，婶子要生了。”李希月又对许大山说。
许大山紧张得声音都在抖，“好、好。”
方月娥的阵痛很频繁且有规律，宫缩一来，她就忍不住叫出声。
李希月引导她，“婶子，不能叫，一叫力气就散了，忍一忍，聚聚力，孩子才能平安生下来。”
她这么大的年纪才生第一胎，肯定比其它产妇要遭罪些。
孩子就是方月娥的命，一听不叫能把孩子生下来，她再痛也咬牙忍着。
孙霞和李希月一人握着她一只手，怕她咬到舌头，还给她嘴里塞了条帕子。
李希月算着时间，宫缩一来，她就对方月娥说：“婶子，用力，像平日拉屎那样用力，均匀的，慢慢的发力。”
方月娥咬着帕子，卯足了劲，一一照做。
许六叔和许国强一直提着心看着前面，见李希月这么镇定，又懂这么多，暗暗惊叹。
许向阳也一直看着车上的人，见她神色淡定又从容，从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一点慌乱，对比她旁边的孙霞，她稳重得不像话。
她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到这么沉稳坚强？
“好了，不要用力，休息。”一波宫缩结束，李希月给方月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呼吸，放松。”
孙霞见她懂得怎么接生，悬着的心安了些，“李知青，你接生过吗？”
“没有，但看别人接生过。”李希月随口乱编。
孙霞满脸佩服，“你好厉害。”
果然是大夫，看看就学会了。
肚皮一紧，宫缩又来了，方月娥本能的用力。
李希月鼓励她，“对，就这样，很好，加油！”
“孩子的头出来了，婶子，你真棒！”
“快了，快生出来了，婶子，你马上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了，再加一把劲儿！”
李希月的鼓励在夜色下就像一道道光照进方月娥的心里，她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她咬紧帕子，聚集所有的力量，狠狠用一力，什么从身体里滑了出去。
李希月手脚麻利，接住了滑落的孩子，激动说：“生了，生了！”
许大山一边赶车一边回头，激动万分，“媳妇，辛苦你了，谢谢你，咱们终于有孩子了。”
许六叔和许国强纷纷拍掌叫好，连许向阳都勾起嘴角。
方月娥急忙说：“让我看看孩子。”
“孩子怎么不哭？”孙霞小声问。
李希月也没听到孩子哭，见孩子软绵绵的，她连忙去看孩子的胸口，也没有起伏。
方月娥急得坐了起来，“让我看看孩子！”
李希月对孙霞说：“照顾好月娥婶儿。”然后将孩子放在被子上，进行急救。
希望还来得及。
刚高兴了没有半分钟的许大山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认命一般，劝道：“媳妇，别这样，这就是我们的命， 我们猎户杀孽太重，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是我对不起你……”
他祖上就是猎户，人丁越来越稀薄，到了他这代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和媳妇结婚十几年，一个孩子都没生下来，如今好不容易生下来一个，又是……
他认命了，哪怕绝后，他也不会再让媳妇怀孕。
“我要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方月娥几近癫狂，扑腾着要抢回孩子。
孙霞大力按住她，劝道：“别着急，李知青在抢救，你别打扰她，月娥，你才生完，不能情绪激动的，你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啊。”
方月娥现在哪顾得上这些，她一门心思就是要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你们为什么抢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们了。”
“媳妇，别这样，你别这样！”许大山停下车劝自家媳妇。
“丫头，要帮忙吗？”许六叔跳下车过来问。
李希月一边按压孩子的胸口，一边说：“帮忙让月娥婶儿安静下来。”
她刚生完，这样激动会大出血的，要是孩子救回来，她却出事了，岂不是照样悲剧？
许六叔取出银针，扎在了方月娥脖子的晕穴上。
方月娥尖叫一声，瘫软下去。
李希月朝许大山喊道：“快走！”
如果她救不回孩子，到了卫生院至少还有急救的设备，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许大山赶紧上了车，继续驾车前行。
所有人都盯着李希月，看着她一时按压孩子胸口，一时对着孩子的嘴吹气，一时又用帕子去吸孩子口鼻的羊水。
除了许向阳和许六叔知道她这是在进行心肺复苏，其它人都没见过这样的方法，一时间揪着心，祈祷能有奇迹。
几分钟后，孩子终于恢复了心跳，李希月停下动作，见孩子没哭，用手指去弹孩子的脚心，“宝宝乖，哭出来，快哭出来。”
一连弹了十几下，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大山听到孩子的哭声，停下车，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
许六叔和许国强也抹了把眼泪，许向阳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孙霞又哭又笑，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她拿出准备好的包被，把孩子给包上了。
已经到了卫生院，许国强跳下去喊人，没多久，里面出来几个人，抬着担架，把产妇和孩子接走了。
许国强等人全都跟了过去。
李希月从车上下来，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没事吧？”许向阳走过来，脸上是难得的关心。
李希月抬起满是血的双手，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
虽然累，但她眼中有光，能救回一条生命，她很高兴。
许向阳见她双眼明亮，如夜空星光，璀璨夺目，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朝她伸手，“起来，我扶你过去坐会儿。”
李希月看看自己的手，拒绝了，一手撑地，挣扎着爬了起来，去找水洗手。
许向阳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那么瘦小却满是力量，内心的高墙似在一点点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