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下的场景不适合风无疾说话。他们抬步跨入门槛,李长弃个头太高,气势太足,还稍稍弯了下腰。绕过门口的一扇雕花屏风,离着近的宾客都朝他们看去。
里面共两排坐席,零零散散的坐着人。
放眼望去,坐席上的宾客大多都戴着红色、黑色、蓝色、青色的傩具,造型奇异。
正前方的主座是一把紫檀描金椅,极尽奢华。应当是丘重三的位子了,不过是空的,还没来。
风无疾一眼就注意到了刚刚那个戴着黄色傩具的公子哥。他坐于靠近主座的左处,一手摇着折扇,散漫地屈起一条腿,另一只手握玉杯搭在膝上。身边围着几个人,似在敬酒。
似乎察觉到门口动静,他轻飘飘抬起眼,目光从人群空隙间扫来,随后微抬玉杯,向她遥敬了一下。
“能坐到那个位子,看来,这公子哥的身份确实不一般,”风无疾随意走到距离门口较近的空座,自顾自坐了下来。
“弃美人啊,现在说说,你怎么知道暗号的?”她侧首,支着下巴瞧他。
“……”李长弃道:“也是猜的。”
风无疾摇摇头:“哎,你这话会让我心生好奇的。”
话虽如此,她却没再多问。只调笑道:“弃美人,你说,这涂鸠派之主,会不会来呢。”
“不会来。”李长弃话中有几分笃定。
“哦?为何。”
李长弃道:“据我所知,涂鸠派之主目前不在翼州。”
风无疾又问道:“从何确认?”
李长弃双手抱胸,向后一靠,没说话,朝着旁边一桌看去。风无疾也跟着望了过去。
“你听没听说,近些日子,奉天城等地突然掀起一场疫病啊。”只听,面戴蓝色傩具、造型夸张的男人压声道:“这疫病来的快,几乎一城的人都遭了殃,已经死了不少人,现在家家户户闭紧门窗,也不上街了,惹得更粮食钱财都损失惨重呢。”
他身边官员点点头,道:“听说了,不仅如此,晟王殿下自行向陛下请命处理此事,得到了同意。
“真的?哎,不愧是我们追随的主,看来是跟对人了。”
“我也觉得。不过这奉天城情况确实不太妙,疫病严重的很,陛下甚至派遣了医官前往疫区,还令户部拨款于奉天城。貌似,就是丘大人负责的呢!”
“奉天怎么样没关系,疫病不传到我们翼州就行。但这事要办的好,说不定丘大人能在晟王那更得眼缘,借此机会,我们还是好好在丘大人面前混个脸熟吧。”
“……”
李长弃凉道:“听清楚了?”
“…疫病是涂鸠派有意传播,二皇子主动请缨,说明这是他们谋划好的。”风无疾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微寒:“拿人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扮戏。”
“不错,”李长弃道:“现在的千锦山庄,里面住着少数涂鸠派的人,是他们的主上故意留的,时不时在翼州大肆破坏。可谓不顾王法,随心所欲。”
“但翼州近日遭受破坏的地点分散,且都在城郊。官府遣人去抓,刚到了地点,不见丁点踪迹就算了,另一处又传来遭受不测的通知,以此往复,像是有组织有预谋。”
风无疾道:“翼州没有个首领指使,这群喽啰做不到。”
“是有个小首领,”李长弃眼眸漆黑,不见半点情绪,“且就在这里。”
风无疾猜到了是谁。
——刚刚那个态度散漫,戴黄色傩具的公子哥。
在七年前,她从未见过那涂鸠派之主身旁有这个人,想来,是自己销声匿迹后出现的。
能得到那位穆大人青睐的人,只能说这位公子哥,必定不是什么慈悲的人。但具体手段有多狠戾,此人性格又是如何……
还待挖掘呢。
思索间,来来往往不少人,坐席半满。风无疾的案桌前停下一人。
一道温润,带些诧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风堂主?”
风无疾抬首看去,一位面戴红色傩具,褐发微卷,身着红白相间锦袍的男子,站在面前。
一身贵气却内敛,温润如玉的男人,除了红锡,倒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红楼主,怎会在此?”不仅红锡惊讶,风无疾倒也挺诧异。
红锡道:“奉父命前来翼州,没想到…在千锦山庄会碰到您。”
听到奉父命,风无疾倒是明了了几分,答道:“受人之托来的。”
“原来如此。”红锡忽又想起来了什么,道:“飞鸿呢?我记得,他是与您一同走的。”
风无疾道:“他应当是回了隐远城。”
红锡点点头道:“这样啊,也是,下个月苍家主便回来了,是该提前回去准备一番。”
目光扫过她身旁依旧坐着的李长弃,又看了眼身后,“既然没什么其他事,那红某先回座位上去了。”
“好。”
风无疾重新坐了回去,就听到李长弃道:“这里来的官员是二皇子一派,其余便是涂鸠派的人,你……”
“他不是说了,是奉父命,”风无疾道:“看他那架势,对此一无所知。”
李长弃也没再多问。
风无疾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听场上一静,抬眼望去。门口掀袍跨入两人,为首的男人个头矮小,一身官服,看起来就做工繁琐,头顶乌纱帽。想来便是丘重三了。
而后那人看着是个随从,戴着蓝色傩具,跟在身后走着。
丘重三笑呵呵地,边走着,边对着周围两座的人拱手相礼。
尾排坐席的人站起来行礼,不过更多的都坐在原地,象征性地抬手回礼。
虽然他是此次聚会之主,但毕竟这里比他官职大的人多的是。这种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待他坐到椅上,大门被两名带刀侍卫一关,至此——开宴。
“劳烦大家空出时间,来丘某的千锦山庄一聚。”丘重三笑说,“给各位大人问好了。”
他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道突兀地声音响起:“丘大人,何时开宴啊?我已经饿了,有什么话,且等饭后再讲也不迟。”
丘重三一顿,所有人闻声看去,见到是位坐在最前端的靛蓝衣公子。他被所有人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也不恼,就摇着折扇供他们瞧。
一见到是他,丘重三瞬间喜笑颜开,道:“萧公子,让您久等了。我们现在就开宴。”
随即,他眼神示意身旁随从下去:“莨弼,去通知一下。”
莨弼得令,点点头,从坐席后面绕路出去了。
“对了,向各位大人介绍一下,”丘重三扬声道:“这位,是我们涂鸠派的二把手,萧公子,萧宿燃。涂鸠派很多事都要由他经手管理,是穆大人的左膀右臂。”
“萧公子,感谢您能今日赏脸来啊。”
“原来是萧大人,久仰久仰,”坐席间谈笑声一片,恭维起来。都想在这大名鼎鼎的涂鸠派面前混个脸熟。
“哎,久仰什么,你们在此之前很少听过我的名讳吧。”萧宿燃看似豪爽的一挥手,“我这人不喜欢什么假意吹捧,喜欢真心交真心。”
“所以呢,在我面前,最好免去什么虚与委蛇!”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一时间死寂般的安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哈哈。萧公子真性情,不愧为江湖人士。”
像是为缓解尴尬,丘重三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聚各位前来,是想为晟王殿下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