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大暑,来到了一年里最热的时节。
降雨量比之前更甚,但往往是阵雨暴雨,罕有连绵不断连下几天不停歇的。
这段日子白鹿县一直风平浪静,不见耀眼风波。
如此过了七日,京中来信,陛下已遣人处理术士之患。
驱狼吞虎,一边暂时解除了京中的隐患,一边也能帮助赈灾队伍缓解压力。
至于刺杀是否与天衍宗有关还需要调查,先解了眼前局面再说。
以楚星澜出手用人盘帮助定位的条件,江无涯离开凤京寻找线索。
修炼至三品境的术士,除了天衍宗传承之外不做他想。
所以他找人的方式也很简单,从这些年脱离宗门的人查起。
宗门有名录,能够轻松推衍到方位的排除,已经陨落的排除,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要最终锁定人员,无非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闫无咎师兄弟二人一直在白鹿县周围盘桓,某一日突然感觉到灵台刺痛。
推衍之下又是一团迷雾,只是这次束缚他的蛛网更加严密。
他心知不好,果断选择了远遁。
如此,秦昭琼这头才算安稳下来。
她坐镇州衙,往三州十六县派遣了大量斥候骑兵,每日汇报各州县水情。
赈灾到如今,已经不需要事必躬亲。
手下禁军、玄戈司负责传信与驻军巡查,万民司负责第二批粮食的募集转运,天工司负责探查水情与灾后重建计划。
人手不够的,直接调用白鹿州衙六曹官员。
另外刺史严文远充当凤阁台的职务,翰林院裴雪樵辅之,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架势。
一来是秦昭琼已然对治水之事心有成算,也见识了三州地理;
二来是因为六妹妹一句“上者劳人”的劝诫。
当然了,这个“劳人”的范畴不包括秦昭玥自己,她已经和睿王返回了庄园。
差别是这回身边跟着的人从流焰换成了隐蛰,因为秦昭琼发现自家妹妹有些……放浪形骸。
入了大暑之后她轻解罗裳,她薄汗轻衣透……
没办法,秦昭玥芯子是现代人。
这大夏天的没空调真是难受,所以在屋子里难免穿得清凉些。
恰好被长姐给撞见,于是老帅哥就被换走了。
不光是流焰,清风、细雨甚至平安都被征调干活。
秦昭玥离开州衙的时候身边就剩下一堆女婢,一点荤腥都没沾。
不过进了庄园日子就好过了,睿王府上豪横呐,用冰不做限制。
“姐姐,懒姐姐!”
竹榻拍得邦邦响,秦昭玥缓缓抬起眼眸,
“谁啊,碎墨呢,咱院子是漏勺不,什么人都能往里头进?”
外间的碎墨只当没听见,让墨组去准备给殿下洗漱。
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插着腰横眉冷对,
“我不是什么人,我是明漪!
父亲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为什么姐姐那么懒,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秦昭玥翻了个白眼,“你考虑过虫儿的感受没有,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小姑娘皱起了小琼鼻,“咦~~~虫虫那么恶心……”
秦昭玥狠狠呼出一口气,算了小丫头片子的不值当生气。
这时候碎墨端着水盆进来,“殿下,来洗漱吧。”
强制开机的秦昭玥臭着张脸配合,她现在的作息已经恢复正常,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省一顿早饭。
小丫头跟在身边,从鼻子里咕噜出一声细细的冷哼,“明漪现在都会自己洗脸。”
“诶~~~好厉害哦……”
洗漱好也差不多到午时了,午膳端了上来。
屋子里冰鉴就没断过,加上盛夏的膳食都会注意,多用冰镇过的菜式或者添加薄荷之类调味。
秦昭玥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小丫头来都来了,自然也一同用膳。
秦昭玥这屋向来没什么规矩,碎墨与其他四名墨组成员都上了桌。
这年头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一个人吃饭、一群人站着伺候,秦昭玥实在是别扭。
明漪毕竟年纪小,短胳膊短腿的,配了个布菜的嬷嬷。
“昭玥姐姐每天很累吗?看不出来啊……”
“为什么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爹爹说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
“你在凤京也这样吗?陛下姨母不会嫌弃你吗?”
“说起凤京……”
秦昭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个岁数的孩子好奇心重很正常,没什么出奇的,能理解。
默默放下筷子,望向身旁的碎墨,“墨十二呢?”
“殿下找她何事?”
如今庄园里头的防卫力量比大殿下身边都强,两位神武境坐镇。
所以墨组轮换也从容,三班倒、一班四人。
六殿下平时不爱折腾人,最多打打棋牌游戏,四人尽够了。
秦昭玥啪的一指明漪,“把这丫头毒哑了。”
碎墨:……
跟人小姑娘置气,是她家殿下能干出来的事儿。
老嬷嬷悚然一惊,盛汤的手颤了颤,洒出去一小半。
明漪竖起八字眉,“你还想毒哑我?”
“嗯呐。”
“我这么可爱你要毒哑我?”
“对喽。”
“你真要毒哑我?!”
“耳朵瘸啊,问几遍了都。”
……
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吵吵闹闹过了下去。
知道了睿王真实差事后,秦昭玥那是一点不客气,就把庄园当自己府上,一应吃穿用度怎么喜欢怎么来。
除了有个小磨人精之外,这日子真是没得挑。
这一日,一队骑兵自白鹿县赶来。
秦昭玥正歪着吃葡萄呢,碎墨匆匆来报。
“殿下,该回京了。”
嗯?
慵懒瞬间褪去,秦昭玥一骨碌爬将起来,“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碎墨凑到近前,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手中刚刚剥开的葡萄落地,汁水四溅。
“就回去了?”
碎墨点了点头,“大殿下传令,已经七日不曾落雨,治水赈灾的差事办完了。”
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就像暑假天天疯玩、一看日历明天要上学一样。
不知不觉,已是立秋时节。
“碎墨,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长姐撇了我自己回去?”
“这……怕是不行。”
话音刚落,秦昭玥吧嗒一声躺回了竹塌。
身子绵软无力、眸子暗沉无光,浑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