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酒,就拿你们的命抵罢。”
男人像二世祖一样,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薄唇从烟斗子上离开,徐徐吐出一口浓烟,长相俊逸,神色倦怠,微微歪头看着屏风上映出的三道朦胧身影。
“王爷!王爷饶命啊!”三人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磕着头,“属下们是实在不知这变故从何而来呀!”
“聒噪。”
男人的声音落下,站在他身侧的心腹突然一晃,不见了身影。
再回来时,刀尖已经沾了血,外头的三道身影也早已倒下。
“莫愁,去查,三辆马车外加一队人马,怎会凭空消失?”男人的脸隐在烟雾中,眼神晦暗不明。
“是。”
男人掀了掀眼皮,稍稍坐直身体,浑身透着一股阴邪气,“莫畏,定北可有消息?”
莫畏擦净刀上的血迹,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男人的眉眼,“回王爷,汝阳王深居简出,在王府里躲着,线人无法深探,但窦明威仍在定北,他在,他主子也跑不了。”
“不对。”男人睁开眼,指尖摩挲着纯金造出来的烟斗子,眸色深沉,“若我没记错,颜辞今年也该有二十了吧?线人埋伏这么多年,传递的情报如出一辙,你们不觉得有猫腻么?”
莫畏皱起眉头,语气低沉,“王爷是说……线人反了?”
“把那线人解决了。”男人眉眼低垂,瞧不清他脸上的情绪,“派一队玄影卫过去,那碍手的窦明威也不必留了,做干净点,嫁祸给颜辞身边的人。”
“另外,派人去那三户人家传我口信,约至东南边的渔港,让他们带足银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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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平高家
“知筠呐,跑慢点,爷爷都快追不上喽——”
“爷爷!”苏知筠气得跺脚,朝着身后易了容貌的杜衡嘟起小嘴,“你好歹装得像一点儿,不能一边追我一边往高家瞧呀!”
“哎呦,忘了忘了,光顾着监视他们了。”杜衡拍了拍额头,一脸懊恼,“你娘也真是的,选谁不好,偏偏选咱们爷俩过来,老夫活了六十多年也没给人做过眼线呀!”
“我娘在吕家门前的街道边卖馅饼呢,也不比咱们轻巧。”小丫头嘟囔一声,揉了揉自己干瘪的小肚子,“爷爷,咱先吃口东西罢,我实在是饿。”
“行,听我们家小祖宗的,正好不远处有个馄饨摊儿。”杜衡牵起她的小手,拉着她走到馄饨摊前,“来两大碗馄饨,汤多点。”
热腾腾的馄饨上齐,苏知筠小口小口地吹着气,余光却一直瞥着高家的方向。
这是娘头一次给自己交代任务,她绝不能搞砸!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杜衡干净利落的吃完一整碗馄饨后,有个人影瞧瞧摸进了高家角门。
“爷!我看见人了。”苏知筠小脸上满是激动,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他进了小门,我看清楚了,那人身形和摊贩差不多高,鼻头还有个手指甲盖大小的黑痣,是个跛子。”
年纪轻,眼睛就是好使,杜衡瞪大眼睛也瞧不见的人让小丫头看了个真切。
不出片刻功夫,那男人又鬼鬼祟祟的从高家溜了出来,还不忘朝四周打量一圈儿。
他的视线望过来,爷孙俩无比默契,一同捧起面前的碗,把脸埋进碗里,咕噜咕噜喝着汤。
男人不疑有他,立马脚下抹油跑远了。
“爷,你在这儿盯着高家,我跟着他!”
话落,苏知筠跳下长凳就要追上去。
“等等!”杜衡眼疾手快的抓住她,脸色比吃了死苍蝇都难看,“你才比这凳子高一点儿,要追谁去?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
“不行,娘吩咐的事儿,我一定要办的漂亮。”苏知筠身子一扭,灵活躲开他的手,朝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狂奔,“放心,我一定在天黑之前回家!”
“翠翠!”惊吓之余,杜衡直接喊出了她的小名,想要跟着过去,可高家无人盯梢,他又不及小丫头腿脚灵便,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小丫头就不知了去向,气得他直拍大腿,“造孽呦!这孩子越大越不好管了!”
男人先去了醉仙楼,在里头呆了半个时辰,一边剔着牙一边揉着肚子,懒洋洋往外走,才走几步,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对,猛地回头望去。
小丫头蹲在醉仙楼的石麒麟后,躲开了他的视线。
一路上,男人总是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每每回头,身后的行人络绎不绝,压根没人有闲工夫盯着他看。
苏知筠与那男人的距离不过几十米,好在她身子娇小,反应又快,总能在他回头之前闪避,这才没暴露自己。
男人眼珠转了转,计从心起,在集市上绕了几圈,最后走进一个暗巷里,在拐角处消失。
“人怎么没了?”苏知筠犹豫着上前,却在拐角处冷不丁被男人堵了个正着。
“是个丫头片子?”男人上下打量着她,见是个女童,果真降低了防备,“跟了我一路,你想干啥?”
苏知筠小身子抵在墙上,一脸防备的看着他,无论他怎么问,都一概闭口不言。
“是个哑巴?”男人没了耐心,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俯下身子,眼中闪过阴狠,“老子没功夫陪你闹,小丫头片子胆大包天,我这就送你归西!”
“该死的是你。”
苏知筠突然开口,让男人一愣。
趁着他呆住的间隙,小丫头一手捂住自己口鼻,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粉末,扬在男人脸上,不少都飞进了他的口鼻里。
“啊——”男人捂着脸哀嚎,连连后退,脚下一崴,栽倒在地,痛得他直打滚儿。
“让你尝尝我爷爷亲制的毒粉!装货!”苏知筠等到眼前人断了气,踢了两脚,确定死绝了,才蹲下在他身上摸索,直到在他裤腰带上发现了一块令牌,才飞快揣进裤兜,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小小一个人儿,进出暗巷压根没人发现。
另一边的高家,杜衡把身上翻了一遍又一遍,小声嘀咕着,“我的毒粉呢?难不成是掉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