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藏着的青玉佩硌得掌心生疼,玉上的螭纹却还带着体温。
三百年前,那人斜倚在紫藤花架下,将玉佩塞进她掌心时,指尖还带着桃花酿的清甜,眼尾笑意如同春日融雪。
“等我带着南疆的月光回来,定要补上那支惊鸿舞。”
此刻那双总含着星辰的眼眸,却永远阖上了深邃的墨色。
云悉易将脸深深埋进染血的云纹衣料,带着铁锈味的腥气刺痛鼻腔,却固执地将人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从指缝间流逝。
泪水混着雨水滚落,在鱼知许衣襟晕开暗红的花,怀中的身躯却愈发沉重,像是坠入幽冥的陨星,被无形的力量一寸寸拖入永夜。
她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指甲深深掐进对方后背,却再也换不来熟悉的轻笑。
穿堂风裹着枯叶呼啸而过,将案上散落的信笺卷得漫天纷飞。
半干的墨迹还留着温热的气息,那句‘待得山花烂漫时...’在宣纸上拖出歪斜的墨痕,就像戛然而止的心跳。
鱼知许垂落的指尖像风中残烛般无力地擦过青石板,那细微的摩挲声仿佛是死神翻阅生死簿的沙沙轻响。
几片未写完的信笺如折翼的蝶,飘飘荡荡坠入血泊之中,宣纸遇血瞬间泛起细密的褶皱,像是临终前急促的喘息。
暗红的血渍如同贪婪的潮水,迅速吞噬着洁白的纸张,墨迹在血水中晕染、扭曲,化作一团团模糊的纹路,恰似他们被命运无情碾碎的誓言。
每一道晕开的墨痕都像是一柄滚烫的烙铁,在云悉易的视网膜上烙下灼痛的印记,那些未写完的字句,此刻都成了扎进心脏的倒刺。
更鼓声穿透沉沉夜幕,自长街尽头幽幽传来,梆子声裹挟着潮湿的寒意,沉闷而迟缓地在死寂的夜里回荡。
那声响像是从地底深处渗出的呜咽,每一次敲击都如同钝刀割裂空气,拖出悠长而破碎的尾音,恰似幽冥使者拖着锈迹斑斑的锁链,在青石板上艰难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声音里仿佛掺着千年寒冰的碎屑,顺着她的耳道钻进来,精准地砸在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上,震得她眼前金星乱冒,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头颅都仿佛要被这声波震裂。
喉间泛起铁锈味,五脏六腑在共鸣中扭曲震颤,像是被无形的巨手反复揉捏,连呼吸都变得尖锐而刺痛。
寒意顺着青砖缝隙蜿蜒而上,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膝盖。粗糙的砖石硌得膝盖生疼,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痛楚。
怀中鱼知许的体温在分秒流逝,从微温到冰凉,从柔软到僵硬,每一次变化都如同重锤敲击着她的神经。
两种寒意交织缠绕,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刺骨冰网,从她的四肢百骸开始蔓延,一寸寸收紧。
先是冻僵了指尖,麻木感顺着血脉爬上手臂,接着漫过胸腔,将那颗破碎的心裹成冰坨。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跳动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彻骨的寒意中停止跳动。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就像被困在深渊底部的溺水者,无论怎样挣扎,都只能看着黑暗一点点吞噬最后一丝光亮,而她的灵魂,也在这无尽的寒冷与孤寂中,渐渐变得支离破碎。
云悉易将脸深深埋进鱼知许颈窝,双臂如铁钳般死死箍住那具逐渐僵硬的身躯,仿佛这样就能将流逝的生命重新锁进躯体。
她颤抖的下巴抵着对方发顶,发间残存的沉水香与刺鼻的血腥气激烈纠缠,像两股力量在鼻腔里展开厮杀。
那熟悉的香气裹挟着铁锈味直冲脑门,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无数画面裹挟着滚烫的温度,将她狠狠撞进回忆的旋涡。
还记得那年夏夜,她们并肩躺在城郊开满蒲公英的山坡上。
银河倾泻而下,流星拖着璀璨的尾焰划过天际,她兴奋地撑起身子,指尖指向夜空许愿。
鱼知许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耳畔。
还顺带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还有月圆之夜的水榭亭台,他抚琴,她吹箫,宫商角徵羽在夜风中缠绵交织。
琴弦与竹管碰撞出的颤音里,两人指尖不经意的触碰,都能让心跳如擂鼓。
那战栗的感觉从相触的肌肤瞬间蔓延至全身,像燎原的星火点燃了整片夜空。而她藏在广袖里的手,早已被汗意浸透。
然而此刻,这些曾让她嘴角上扬的画面,却在记忆里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往昔的温度,却又如同淬了毒的刀刃,割得她遍体鳞伤。
云悉易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美好的残影,可越是紧握,碎片就越是深深刺入掌心。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滴落,在鱼知许早已冰冷的衣襟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花。
现实与回忆的剧烈碰撞,将她的心撕扯得千疮百孔,终于,压抑许久的悲鸣冲破喉咙,那声音里满是绝望与痛苦,像是一只被抽去筋骨的孤兽,在寒夜里发出无助的哀嚎。
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声音却被夜风揉碎,消散在漫漫长夜里。
云悉易整个人蜷缩在黏腻的血泊中,浸透血渍的衣袍与青石板死死粘连,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撕裂的伤口,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剧痛。
她双臂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如霜,近乎疯魔地将鱼知许的身躯死死搂进怀里,仿佛要将彼此的血肉碾作齑粉,再重新浇筑成永不分离的模样。
喉间溢出的呜咽破碎而嘶哑,像是困在千年玄冰窟底的孤魂,发出濒死的哀鸣,又似被荆棘刺穿喉咙的夜莺,每一声啼叫都绞着心血。
那破碎的音节混着断续的抽气声,在死寂的屋内撞出令人心悸的回响,惊得梁上积灰簌簌坠落,却惊不醒怀中沉睡的人。
咸涩的泪水混着咬破唇角渗出的血珠,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下。
冰凉的液体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成河,在鱼知许失去血色的面容上冲刷出一道道暗红的沟壑,最终滑进脖颈凹陷处,却冲不散凝固的血迹——那干涸的血痂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提醒着这场猝不及防的永别。
鱼悉易颤抖的指尖反复摩挲着鱼知许逐渐僵硬的眉骨,仿佛这样温柔的触碰能焐热逐渐消散的生机,可皮肤下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化作刺骨的寒意。
指甲深深掐进对方后背,绣着银丝暗纹的衣料被鲜血浸透,殷红的液体顺着指缝缓缓流淌,在鱼知许身下积成小小的血泊,与地面上的血渍融为一体。
而云悉易自己早已浑然不觉,掌心被自己抓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与怀中之人的血交融,却再也暖不回那颗停止跳动的心。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
“别离开我...别离开......”
尾音被呜咽撕碎,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
绝望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徒劳地将脸埋进对方发间,贪婪地汲取着最后一丝残留的气息,却只嗅到刺鼻的血腥味——那是死亡的气息,正将她生命中最明亮的光一点点吞噬。
黑暗在四周蔓延,她在这无边的孤寂中无助地挣扎,每一寸回忆都化作利刃,剜着千疮百孔的心,却找不到一丝逃离痛苦的光亮。
胸腔里翻涌的剧痛宛如地底喷发的活火山,赤红滚烫的岩浆冲破理智的堤坝,顺着血管疯狂奔窜。
每一次颤抖着吸气,都像是强行吞咽下无数烧红的铁砂,撕裂般的灼痛从肺部迸发,沿着神经末梢如野火燎原般蔓延至四肢百骸。
云悉易蜷缩在满地狼藉中,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却仍抵不过体内翻涌的剧痛。
她的心脏仿佛被来自幽冥的利爪死死攥住,随着鱼知许生命的流逝,那无形的力道越收越紧。
酸涩的痛楚如同浸透毒液的藤蔓,一圈又一圈缠绕着心脏,绞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意识在痛苦与清醒的边缘反复拉扯。
喉间涌上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团浸透毒药的棉絮,堵得她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破碎的呜咽,连发出完整音节的力气都被抽离。
怀中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仿佛烛火在朔风里明灭。
那层薄薄的暖意从鱼知许的指尖开始褪去,寒意如同附骨之疽疯狂攀爬,沿着相贴的肌肤一寸寸渗入骨髓。
云悉易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小臂正在她掌心失去弹性,腰腹的柔软被僵硬取代,就连曾经温热的呼吸喷洒过的颈侧,此刻也漫起霜雪般的冷意。
鱼知许的身体从尚有微温变得慢慢冰凉,肌肉的松弛感被僵硬逐渐蚕食,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