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逸没想到云西直接伸手要，脸上的笑不由得僵了僵。
他眼角微微抽搐，强忍着不悦说道：“云公子，我只备了两个，我和子喻一人一个。云公子若是喜欢，到下个镇子自行购买便是。”
云西不满的撇了撇嘴：“苏大人你不知道，属下从小就招蚊虫，所以这才厚着脸皮也想着要一个。”
说罢他还叹了一声，目光落在温拾卿手上拿着的香囊上，满眼的羡慕和想要：“没有就没有吧。”
温拾卿被他这直白又可怜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莫名觉得这香囊拿着烫手。
她抿了抿唇，在云西炽热的注视下，将香囊递了过去：“既然你招虫，那不如你先用吧，等到了镇子我再去买。”
“哎呀，那怎么可以，我这个做属下的当然是事事以温大人为先了。”
云西嘴上客套着，手上的动作可不慢：“不过温大人既然坚持，那属下也不好拂了大人的好意，谢过大人了。”
云西来之前可是特意被云东拉到一旁细细嘱托过的。
关于王爷说的，要关注苏大人和温大人，具体关注什么呢。
便是让他们不能单独相处，也不能互相保管什么东西，送更不行。
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他的板子跑不掉的。
苏景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眸中翻涌着不满与懊恼，“子喻，你不必如此。”
云西像是完全无视了苏景逸的眼光，将香囊收到怀中，笑的灿烂。
温拾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罢了，他需要就先给他呗，反正这不才出城，离巴蜀还远着呢。”
“子喻，我们先去晋中，那里离的最近，这几年呈上来的账目也都很清晰，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苏景逸斜了眼旁边的云西，侧过身体面向温拾卿，态度瞬间柔和：“到时候你就跟在我后面，有什么问题跟我提就行。”
温拾卿闻言坐直身体，褪去方才慵懒的笑意：“他们若是配合的话，我们检查起来也快。”
“嗯，”苏景逸轻笑了声：“但是没有人表面上会不配合的。”
他们是朝廷来的监察，当地官员怎么可能表面上不配合。
只是是真心诚意，还是阳奉阴违就不好说了。
温拾卿微微蹙眉：“表面上再配合不也得仓储和账目对的上才行？”
她翻开案上的账册，指尖突然顿在某行字迹上，“去年秋税记录里，晋中的粮食上缴数目比前年多出三成，可当地百姓却报了旱灾......”
苏景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查了才知道不是吗？有些人去了只是问一嘴就走的。”
“不如来猜一猜，我们到了晋中，那里会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温拾卿一边翻着账册，一边嘀咕：“若账册中记得是真的，那该是百姓富足，但若真有过旱灾，粮食又都在仓储里，那......”
“不对。”苏景逸将她面前的册子用手盖上：“不用看这些，我们无论去哪里，都是一派和谐的。”
“就是装，他们也得装出来来太平盛世。”
温拾卿望着他冷凝的眉眼，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想的太天真。
这世界上说真话做实事的人不多。
当然也不排除有青天大老爷，为国为民，但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出现账目问题？
半个月后，马车车队抵达了晋中，晋中知府亲自来城门口迎接的。
事实上，和苏景逸预料的一般无二，城里百姓笑意盈盈，街边孩童追逐着糖画小贩，一派安乐祥和。
流民乞丐更是一个都没见到。
“二位大人鞍马劳顿，下官已备好接风宴。” 王显笑的谄媚：“苏大人，温大人当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下官在晋中就没见过长的这般板正的人。”
温拾卿在京城里的官职不大，一时间被这一套吹嘘拍马弄得不自在。
她偷瞄了眼苏景逸，学着他也在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意，轻声应道：“王大人谬赞了。”
在王显极为热情的引领下，几人先是前往早已布置妥当的宴厅用餐。
席间，珍馐美馔摆满一桌，王显不住地殷勤劝酒布菜，口中尽是些不着边际的夸赞之词。
此次不单单是查看仓储和账目，还有近年来审的案件，也需要查看。
然而，一连数日，他们将账目和案件卷宗反复查验，所有资料都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表面看来毫无破绽，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深夜，客栈厢房内，温拾卿将最后一叠案卷推到桌角，骨节泛白。
苏景逸倚着凳子上，漫不经心的掀开眼皮，忽然开口：“看出哪里不对劲了吗？”
温拾卿点了点头，声音清冷：“毫无破绽。”
“那这时候要怎么办？”
“等。”
温拾卿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若他们是问别人借的粮，总有寅吃卯粮的时候；若是抢的……”
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巷道，“再深的泥潭，踩得人多了，总要陷下去。”
苏景逸笑着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可是我们都查完了，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等呢？”
温拾卿抿了口茶，轻笑出声：“我水土不服，恐怕要耽误些日子。”
苏景逸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笑了。
他望着少女因算计而发亮的桃花眼，平日里冷漠疏离的眉眼此刻竟染上几分俏皮鲜活。
烛火摇曳间，他不自觉收起慵懒姿态，双手撑桌案上，身子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他顺着她的算计说了下去。
“怪我，倒是我疏忽了。”他望着她，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形阴影，遮住她那双含笑的眼眸。
想看清那双眼，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喉结不自觉滚动，鬼使神差又往前倾了倾。
声音哑得像是浸了酒：“我该向子喻赔罪才是。”
温拾卿自然知道他是接自己的话茬，笑着抬眸看过来：“既如此，那......”
“这，茶都凉了。”云西一只手突然从两人之间横插过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入夜了起寒风了伤身。”
苏景逸后知后觉地坐直身子，被打扰到的愠怒写在了脸上，他眉头打结：“这么晚你不去休息还在这里作甚？”
云西无辜的眨眼：“自然是保护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