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妍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默的眼睛。
因为离得很近，她直接就看到了陈默眼中那复杂的情绪。
叶妍读不懂那情绪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她不想读懂。
慌忙间，她下意识地说道：“怎么会！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有飞机啊！想见了就飞过来嘛！”
陈默抬手，温柔地将女友脸颊边散落的发丝捋到她的耳后，动作轻柔。
“是啊，有飞机，很方便。” 他重复着她的话。
“但是妍妍，从青川飞到京城，只需要三个小时。而从华夏飞到美利坚......要十几个小时。”
“......”
“明年我就来京城了，如果你去了大洋彼岸，那我们的异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
陈默双手轻轻捧住叶妍的俏脸，看着女友的眼睛，目光深邃而认真。
“妍妍，告诉我，你......想清楚了吗，决定好了吗？”
叶妍感受着脸蛋上传来的温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原本因为话题深入而有些慌乱的心，竟慢慢地安定下来。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说道：“陈默，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从小到大......”
简而言之，和大部分人一样，她的理由说是想看看更大的世界，但其实还是对外国的向往。
毕竟现在是2012年，国内的大环境对于海龟依然非常看重，宽容度也高。
各类砖家、叫兽也一直在无脑鼓吹从外国留学归来的含金量。
不说出去一趟回来就真的能“高人一等”，但拥有这样一段海外名校的留学经历，无疑会让未来的履历比大部分同龄人都更具竞争力，在求职或者深造时，能敲开更多的大门。
这很现实，陈默也没法反驳。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女孩，眼中的迷茫和犹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憧憬和向往的光彩。
她的脸上带着浅笑，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热切和对未来的希冀。
如此美丽好看的笑容，陈默却忽然觉得好刺眼。
叶妍的话还在继续，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这是一个机会，陈默，很多人想争取都争取不到。现在它就这样摆在我面前，我觉得如果放弃了，我以后可能会后悔，不，我肯定会后悔的！”
“这就像...就像你之前写《覆汉》一样，你写得这么好，有机会让成千上万的读者看到、喜欢，你会因为觉得每天码字很麻烦，或者担心成绩不好有风险，就选择放弃吗？”
说着，她抬起双手，也轻轻捧住了陈默的脸，眼神温柔而恳切。
“更何况，我到了那边又不是就失联了！我们还可以打电话，可以视频聊天。寒暑假的时候，我也会回来的呀！我相信我们......”
“抱一下吧，妍妍。”
陈默忽然开口，轻声打断了她对未来的描绘，也打断了她那尚未说完的“我们”。
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听明白了，虽然叶妍答非所问，但中心意思还是那一个。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听的了。
虽然自己心里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想来应该不是她爱听的话，执意说下去的后果可能会闹得很难看，还不如给彼此一点体面......
叶妍看着陈默，眼神里还带着希望被理解的期盼，以及一丝被打断后的错愕。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顺从地重新趴伏在陈默温暖的胸前，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陈默紧紧地抱着女友，然后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抿着嘴，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是失落？是释然？还是早有预感的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陈默再次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你给老师那边答复了吗？”
“...还没有。”
“明天给？”
“嗯。”
“......”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忽然，陈默轻轻拍了拍叶妍的后背，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嗯？啊？”
叶妍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陈默，似乎没反应过来。
陈默脸上扯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开玩笑似的说道：“今天行程太满了，我又不是铁打的，这会儿都有点困了。”
说着，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刚才坐着的时候，眼皮子直打架。呵呵，我都怕自己待会儿直接睡着了。”
叶妍看着陈默，不说话。
她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陈默的托词。
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刚才自己那番“有理有据”的陈述给了她信心，也许是陈默一直以来对她的包容和温和，让她潜意识里觉得陈默不会真的因此改变什么。
于是，犹豫再三，内心的那点不安和对陈默习惯性的信任相互拉扯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
九点不到，外面的寒气好像又更重了些。
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不停的有叫卖声响起，两人少见的安静。
迎着凛冽的寒风，陈默将叶妍送到了学校门口。
“进去吧。” 他停下脚步，说道。
见叶妍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他，陈默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笑起来更自然些。
“快进去吧，怪冷的。”
“要不要去看看我们宿舍在哪？”
“下次吧，下次一定，再说我明天不是还来呢吗？”
听到“明天还来”，叶妍心里那点细微的不安似乎被抚平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一点笑容：“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叶妍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校园大门，身影逐渐消失。
陈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淡，最终彻底消失，恢复到一片平静。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寒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角，微微有些失神。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他才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转身，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晚上，真是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