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岑坐在后座,深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漫。
听见齐冲的汇报,他连眼都没抬,嗓音淡淡,“嗯。”
齐冲抿了抿唇,随即似是想起什么,他开口,“还有傅芷晴小姐,刚刚也已经送去了医院,按照相应的规定进行了赔偿,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找阮小姐麻烦了。”
谢青岑眉心微动,他撩起眼皮,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深沉的浓墨色,隐隐透着一股薄凉。
“这种不相干的人也需要汇报吗?齐冲,你今天貌似过于多嘴了。”
齐冲呼吸一窒,他抿了抿唇,觉得还是需要提醒谢总一句。
他开口,神色有些犹豫,“谢总,可是…傅小姐是…”
谢青岑手指微微屈起,不紧不慢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扶手,深邃的眉眼透着一股淡淡的不耐。
他眼眸一抬,“她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吞吞吐吐,齐冲你是想去非洲历练几个月吗?”
齐冲身体一僵,脸色瞬间紧绷,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顶着谢青岑略有些不悦的眼神,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地说,“谢总,其实傅芷晴小姐是你的外甥女。”
“亲生的那种。”
末了,齐冲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他便迅速地低下了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底下铺着的黑色地毯,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儿出来,根本不敢看谢青岑的表情。
谢青岑闻言,眼眸一顿,深黑色的眸底飞快的闪过一抹诧异。
良久,他拧眉看向齐冲,“我那个便宜姐姐的女儿?”
“是的。”齐冲点头。
“呵,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谢青岑倏然冷哼一声,精致的眉眼凝着一股深深的冰冷。
怪不得他会觉得眼熟,原来身上流着谢家四分之一的血呢。
云城谢家在他这一辈,嫡系的子嗣唯有两个。
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傅芷晴的母亲,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谢青姝。
然而,虽是这世上的至亲之人,谢青岑对谢青姝那个姐姐却印象不深,感情也是异常浅薄。
只因谢青姝差点将整个谢家倾覆,仅仅是为了一个男人。
多么可笑!
从小享受谢家一切资源供养的千金大小姐,为了一个三流世家的公子哥,竟然义无反顾地背叛了生养她的家族。
害得谢家损失惨重,一度濒临破产。
若非有着百年的底蕴,恐怕谢家早已在那场灾难中消失了。
哪里还会有如今的辉煌。
甚至因为谢青姝,当年的谢母还差点流产,一度进了医院养胎。
若非谢父请了国内外的名医为谢母安胎,恐怕如今的世上就没有谢青岑这个人了。
所以虽未蒙面,但谢青岑对他那位便宜姐姐可没有任何好感。
如今一见傅芷晴,他更是从心底里产生了嫌恶。
那样一个蠢笨如猪的女人,身上竟然流着谢家的血液,光是想想,谢青岑就忍不住生厌。
谢青岑掀起眼皮,深墨色的眸子淡淡扫了眼齐冲,语气平静听不出起伏,“知道得这么清楚,老太太让你查过了?”
谢家人皆天性凉薄,既然当初把谢青姝踢出了族谱,那么不管她在外面如何,就都不会再插手。
这是规矩,也是对谢青姝的惩罚。
何况,谢青姝早就在五年前和她心心念念的那位丈夫一起在一场连环车祸中丧生。
人死如灯灭,谢家更不可能去调查一个逝者的生前关系,卑鄙地去报复一些不相干的人。
谢青岑眼眸微动,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浅薄的弧度。
眸底隐隐闪过一抹白芒。
但总有人是例外,毕竟整个谢家,也不全是姓谢的。
齐冲如今能如此准确地说出傅芷晴的身份,恐怕也是因为有人特意叮嘱过他吧。
人啊,到了随心所欲的年纪,最容易心软了。
谢青岑眯了眯眼眸,轻轻笑了两声。
望着齐冲的眼神染上几分戏谑。
无端得令人浑身发凉。
齐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苦笑两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谢总的眼睛。
他抿唇,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谢总。从你回国前,老夫人就让我暗中调查过了。”
“老夫人没打算瞒着你,只是…”
谢青岑冷嗤一声,眼神凌厉,“只是什么?齐冲别忘了你是谁的助理!”
齐冲眼眸顿了顿,沉默地低下了头,神情歉疚。
谢青岑眸色淡淡的移开视线,也没打算真的追究。
他眉目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笑了笑。
谢青岑启唇,“今晚的行程给我空出来,我要回老宅一趟。”
既然老太太放心不下,那他不介意做个好人。
外甥女都见到了,也该轮到好外甥了。
谢青岑唇角微扬,深墨色的眸底隐隐涌动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暗芒。
做长辈的,总不能厚此薄彼。
况且,小流筝的前夫,他倒是很有兴趣认识一下呢。
齐冲看着谢青岑,默默咽了咽口水。
心底着实为那位素不相识的小傅总捏了一把汗,只希望那位小傅总能长点心,随了谢总的心意。
可千万别和今天见到的傅芷晴一样,不然…
齐冲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坐回原位,打开手机重新开始规划谢青岑接下来的行程。
车厢内再次寂静下来,暗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离铉的箭一般朝着目的地行驶。
一路无话。
……
另一边,傅芷晴直接被齐冲扔到了医院门口,她眼神阴狠的盯着地上那张沾满尘土的卡片。
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想到刚刚那个男人走时的轻蔑神情,她眸底掠过一抹深深的怨毒。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如此羞辱!
把她当着众人的面拖出百货大楼也就算了,还敢明晃晃地拿钱侮辱她!
最好别让她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否则…
还有阮流筝,竟然真的敢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羞辱!
她一定要让阮流筝付出代价!
傅芷晴愤恨的想要开口,但是她的下颌连动都动不了。
她甚至感觉不到了下巴的存在。
傅芷晴眼眸微睁,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她也顾不得对阮流筝的愤恨了。
她将齐冲临走时扔下的那张信用卡狠狠掰断,然后慌不择路地跑进医院。
她不能毁容,她不能当个哑巴!
半个小时后,傅芷晴坐在医院顶楼的VIp病房,周围围满了各科室的专家医生。
“傅小姐,你的下巴已经接好了。以后的几天切记要少开口,避免二次损伤。”
一位头发花白的骨科医生为傅芷晴正完骨后,神情严肃地叮嘱说。
傅芷晴捂着自己下巴,眼眶含着泪,早上出门时化的精致妆容已经模糊了全脸,让她看起来异常狼狈。
她咬着唇,尽量放低声音,避免因张嘴而引起侧脸处的伤,“我告诉你,我哥哥可是傅氏集团总裁!你们最好给尽心尽力的治疗,否则…我…”
话说到一半,傅芷晴抽痛一声,眼眸发狠。
此时,她的侧脸已经红肿得如同一个馒头一样。
足以可见当时阮流筝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透过前面的电视屏幕看向自己的脸颊,伸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碰了碰,“我的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这么肿!你们这些庸医到底能不能治!”
院长抿了抿唇,对待这个一上来就威胁恐吓的大小姐,着实有些厌烦。
但想到傅砚辞的权势,还是不得不赔笑道,“傅小姐,你放心,我们给你用的都是我们医院最贵的特效药,我敢担保,你的脸绝对会完好如初!”
“你最好给我说到做到!”傅芷晴死死盯着眼前说话的院长,她捏紧掌心,语气威胁。
然而,脑子里却满是阮流筝,那个把她害成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她那清冷淡然的表情,傅芷晴就恨得咬牙。
如潮水般翻涌的恨意甚至盖过了脸上的疼痛,让她的脸色愈发阴沉。
院长看着傅芷晴的表情,止不住的心惊,但还是本着职责开口,“傅小姐,你的伤并不严重,你看看你是住院还是…”
傅芷晴回神,她抬眸冷冷的瞥了眼院长,说,“给我开药!我不住院。”
她还要去找阮流筝算账,怎么可能待在医院浪费时间。
几分钟后,傅芷晴拿着药走出病房,她目光沉沉地走向电梯口。
岂料,刚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芷晴?你怎么在这里?”
傅砚辞站在傅芷晴跟前,他没穿外套,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袖子微微向上挽起。
戴着精致腕表的左手上还拿着一只热水壶,弱化了平日里的冷峻,显得他随和而平易近人。
此时,他望着眼前的傅芷晴,微微拧眉,漆黑的眼眸藏着深深的不解。
他再次开口,“你怎么受伤了?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打你!”
傅砚辞语气严肃,目光落到傅芷晴红肿的侧脸上,眸底掠过一抹狠厉。
神情也愈发冷然。
自从父母意外去世,芷晴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哪怕是最困难的那几年,他也没舍得让芷晴受一点伤,吃一点苦。
更别提他现在已经坐上了傅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在云城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害他妹妹,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