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的晨钟敲响时,司空劭昀终于睁开了眼睛。小沙弥正在换药,见他醒了,惊喜道:“施主昏迷了一个多月,总算醒了!”
“一个多月?”司空劭昀猛地坐起,胸口伤口顿时崩裂,雪白中衣渗出血色。他顾不得疼,一把抓住小沙弥的手腕:“京城可有消息?”
小沙弥被他吓得结结巴巴:“听、听说朝中查办了几个大官……”
司空劭昀脸色骤变。他强撑着下床,却因腿伤未愈跌倒在地。青石地板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他突然想起什么:“万花楼……可有人来寻我?”
小沙弥摇头:“只有位姓沈的公子来过,说是您的故交。”
司空劭昀攥紧拳头,沈砚之也是傅星羽的入幕之宾!
又过了半月,司空劭昀终于获准回京。入宫面圣时,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爱卿养伤期间,周爱卿查了个大案。”
案几上摊开的奏折,赫然是当年与他合谋构陷傅家的吏部侍郎的认罪书。
司空劭昀后背渗出冷汗。出宫后,他直奔万花楼,却在门口被老鸨拦住。
“司空大人,星羽身子不适……”
司空劭昀一把推开她,径直闯上三楼。雕花门被踹开的瞬间,他看见傅星羽正被一个陌生男子压在软榻上,衣襟半敞,发丝凌乱。
“傅星羽!”司空劭昀目眦欲裂,“我说过你是我的!”
那男子吓得滚落在地。傅星羽慢条斯理地拢好衣襟,眼尾泪痣在烛光下妖冶如血:“司空大人许久未来,这段日子奴家也是要生活的啊~”
司空劭昀一把揪起那男子衣领,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僵住,他发现这竟是刚被革职的都察院的王大人!
“王大人好雅兴。”司空劭昀冷笑,“前日才在御前认罪,今日就来寻欢作乐?”
王大人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房门关上后,傅星羽执起酒壶斟了一杯:“大人火气真大。”
司空劭昀夺过酒杯砸在地上:“你故意的?”
“奴家听不懂。”傅星羽赤足踩过碎瓷片,足尖染上一点猩红,“倒是大人,伤好了就来找奴家算账?”
司空劭昀突然将他按在妆台上,镜面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盯着镜中傅星羽平静的眼睛,声音发颤:“这一个多月,你接了多少客?”
傅星羽轻笑:“大人不妨猜猜?”
说着,他指尖划过司空劭昀心口结痂的伤处,“就像这道伤,看着吓人,其实早就不疼了。”
窗外忽然传来打更声。司空劭昀像是被惊醒般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拍在妆台上:“你的脱籍文书。”
傅星羽看都不看:“周大人给的?”
“我给的。”司空劭昀咬牙,“条件是你跟我回府。”
傅星羽终于抬眼看他,忽然笑出声:“大人是不是忘了,当初是您亲手把我卖进来的。”他拿起文书轻轻一撕,“现在想赎回去?晚了。”
纸屑纷扬中,司空劭昀看见妆奁里露出一角熟悉的锦囊,那是他留下的结发信物。可当他伸手去拿时,却被傅星羽拦住。
“这个啊……”傅星羽晃了晃锦囊,“早就空了。”
司空劭昀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沾了血,他却浑不在意,只死死盯着傅星羽:“你到底想要什么?”
傅星羽凑近他耳边,吐息温热:“我要大人亲眼看着,您最在乎的东西……一件件失去。”
更鼓敲过三响,司空劭昀踉跄着离开万花楼。他没有看见,三楼窗口的傅星羽正把玩着那枚带血的玉佩,玉佩内侧,刻着个小小的“昀”字。
次日早朝,皇上当庭质问盐税案疑点。司空劭昀跪在殿中,余光瞥见周延儒身侧的沈砚之,突然明白了一切。
司空劭昀攥紧笏板,指节发白。远处宫墙上,一只乌鸦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突然振翅飞向万花楼的方向。
司空劭昀回府后,将书房里的青瓷花瓶砸得粉碎。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阵阵碎裂声。
“大人,沈家送来了帖子。”管家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递进一张烫金名帖。
司空劭昀一把扯过名帖,上面写着沈砚之邀他明日去醉仙楼一叙。他冷笑一声,将名帖撕成两半,却在碎片中瞥见一行小字:事关星羽公子。
次日午时,醉仙楼雅间内,沈砚之正在煮茶。见司空劭昀进来,他抬手斟了一杯:“司空大人别来无恙。”
司空劭昀没有接茶,直接坐在他对面:“有话直说。”
沈砚之也不恼,自顾自抿了口茶:“星羽让我转告大人,今晚金员外要在万花楼设赌局,赌的是……大人官印的下落。”
司空劭昀瞳孔猛地骤缩,似乎这才想起来他的官印自那日被傅星羽“借”走后,至今未还。
“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砚之轻笑:“大人不妨亲自去看看?”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推过去,“这是进赌局的凭证。”
入夜后的万花楼比平日更加喧嚣。三楼最里间的厢房外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司空劭昀亮出玉牌才被放行。
屋内烟雾缭绕,金员外正搂着傅星羽的腰,见他进来,顿时变了脸色:“司、司空大人?”
傅星羽懒洋洋地靠在金员外怀里,指尖把玩着一枚象牙骰子:“哟,稀客啊。”他眼尾微挑,“大人也来赌一把?”
司空劭昀强压怒火,在赌桌旁坐下:“赌什么?”
“就赌……”傅星羽突然从金员外怀中起身,赤足踩在织金地毯上,一步步走向司空劭昀,“大人能不能在三局内,赢回自己的官印。”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盒,打开后赫然是那枚户部侍郎的官印。赌客们顿时哗然。
司空劭昀盯着官印边缘那道熟悉的划痕,声音发紧:“赌注是什么?”
傅星羽俯身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第一局,赌大人的乌纱帽。”
他指向周围虎视眈眈的赌客,“这些人可都是朝中官员,大人若输了……”
司空劭昀冷笑:“若我赢了呢?”
“那这官印就物归原主。”傅星羽直起身,拍了拍手,“来人,上骰盅!”
第一局,司空劭昀赢了。傅星羽似乎并不意外,随手将官印推给他:“大人好手气。”
第二局开始时,傅星羽突然换了赌注:“这次,赌大人的命。”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周御史查到的盐税案证据,大人若输了,明日早朝就会呈到御前。”
司空劭昀盯着那封信,突然笑了:“你舍得我死?”
傅星羽指尖在信封上轻轻划过:“大人说笑了,奴家不过是……想看场好戏。”
骰盅揭开,司空劭昀再次胜出。傅星羽将信扔进烛火,火光映得他眉眼格外妖冶。
“最后一局。”他忽然解开衣带,绯色外袍滑落在地,“赌我。”
满座哗然。金员外猛地站起来:“星羽!你……”
傅星羽一个眼神过去,金员外又讪讪地坐了回去。他故意解开衣衫走到司空劭昀面前:“大人敢赌吗?”
司空劭昀喉结滚动,突然一把掀翻赌桌:“都滚出去!”
赌客们作鸟兽散。房门关上后,司空劭昀将傅星羽抵在墙上,声音嘶哑:“你究竟想要什么?”
傅星羽轻笑:“我要大人尝尝,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他指尖抚上司空劭昀的唇,“就像当年您对我做的那样。”
司空劭昀猛地低头吻住他,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分开时,傅星羽唇上多了道伤口,却笑得更加明艳:“大人这是认输了?”
“我认输。”司空劭昀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内室的床榻,“但今晚,你必须是我的。”
床幔落下时,傅星羽在司空劭昀看不见的角度,对着窗外做了个手势。一只乌鸦悄无声息地飞离窗棂,爪子上绑着个小小的竹筒。
翌日清晨,司空劭昀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一旁的妆台上放着那枚官印。
与此同时,皇宫内,皇上正看着都察院新呈上的奏折,这上面详细记录着昨夜参与赌局的官员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