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笙从秋千上跳下来,缓步走到挂秋千的大树旁。
她绕着粗壮的树干走了一圈,然后在西南方停下。
在场的几人面露疑惑,但默契地没有打扰她。
孟九笙确定好方位,便从口袋里摸出一道符纸,她夹在双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破!”
随着一声清喝,符纸被重重砸向地面。
只听“砰”的一声,土石飞溅,烟尘四起。
许昭阳为了得看清楚一些,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待烟尘散去,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半米宽的深坑。
许昭阳嘴巴张成o型。
好家伙,这是纸还是炸药......
孟九笙俯身从坑里摸出被泥土包裹的物件。
那是一个复古的文具盒,表面覆满锈迹,上面还贴了一张黄符。
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撮头发,一个银色手镯,和一截动物骨头。
不出意外的话,头发是祝老太太的,手镯则应该是骆雪的,骨头是用来施术的。
她们的记忆都被封印在了这个文具盒中。
孟九笙没有迟疑,她手腕翻转,掐诀引火,金黄色的火光瞬间将铁盒吞没。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被乌云遮蔽,阴风打着旋儿卷起燃烧的火焰向孟九笙汹涌而去。
“不入流的东西,还想阻止我?”
孟九笙泰然自若,徒手抓住一团火苗抛向头顶的云层。
“轰——”
火苗像烟花一样绽开,顿时驱散凝结的乌云,阴风随之戛然而止。
“哇靠。”许昭阳目瞪口呆,“太帅了......”
等到铁盒慢慢化为灰烬,祝老太太和骆雪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仿佛正在经过巨大的痛苦。
孟九笙虚空画符,两道游丝一样的金光缓缓飘入两人眉心。
祝老太太情绪稍缓,可再次抬眸看向骆雪时,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小雪......”
“姐......”
祝老太太踉跄着爬向骆雪,已然泣不成声。
“我对不起你啊,我应该早点把你挖出来好好安葬的......”
“我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你却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受苦受难,我不配做你的姐姐,我不是人......”
祝老太太悲痛欲绝,令人动容。
骆雪蹲下扶住她颤抖的双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怨吗?自然是怨的。
可这又是她自己的选择......
原来,骆雪和姐姐骆英从小就亲密无间,形影不离。
那时候骆家家境不好,父母重男轻女,身为长女的骆英倒还好,受的委屈不算多。
可身为老二的骆雪就没那么幸运了。
在她出生之前,骆父骆母一直心心念念,盼望着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光宗耀祖。
然而当孩子呱呱落地,发现又是一个女婴,他们的内心瞬间被失望代替。
有此为前提,骆雪在骆家受尽了冷眼,父母的疼爱和温暖在她这里基本成了奢望。
好在,她还有一个姐姐。
骆英身为女孩,她深知妹妹所遭受的不公,所以她一直尽自己所能,用瘦小的身躯为妹妹撑出一片天地。
她会把好吃的留给妹妹,在妹妹受欺负时挺身而出。
哪怕和同村的男孩力量悬殊,她也不甘示弱,勇敢挡在妹妹面前。
骆英会温柔地抱着骆雪,安慰她:“别怕,姐姐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妹妹,你等着我,等我考上大学挣了钱,我带你去大城市过好日子......”
那时候,不被父母偏爱的骆雪依旧活得阳光、快乐。
因为她觉得自己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可是后来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术士。
他和骆父一见如故,并说可以帮忙改变骆家的境遇,让他们家添丁加福,飞黄腾达。
骆父因为生不出儿子,一直在村里抬不起头,听到术士的说法,他喜出望外。
就算要牺牲一个女儿,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毕竟在那个吃人的年代,在骆父的内心深处,女儿是赔钱货,能为家里带来利益是她的荣幸。
于是在当晚,趁着两姐妹熟睡,骆父便联合术士把骆英绑了起来,原因是她更优秀,用来做风水局效果更好。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骆雪,当得知父母要把姐姐活埋,她瞬间慌了神。
当时的骆家村交通不发达,骆家家里穷,更是连电话都安不起。
弱小的骆雪没法找警察,更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她见过太多同村的女孩被亲朋好友绑上花轿,强行塞到男方家。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会轮到自己的亲姐姐。
而且父母不是让姐姐嫁人,竟是要活埋了她。
这一刻,骆雪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她不甘心地在大雨中奔跑,挨家挨户地敲门,嘴里呼喊着:“救命,你们救救我姐!”
可是骆父早已和村里人通过气,他们只当骆家是在卖女儿,个个紧闭大门,视而不见。
骆雪去求妈妈,去求爷爷奶奶,可他们每个人都冷眼旁观,甚至警告她。
“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有你好受的。”
“没了你姐姐,你就是骆家唯一的女儿,你爸妈会更疼你。”
骆雪难以接受,她一路跟着骆父跑到西地,发现那里早已挖好一个大坑。
而骆英正被五花大绑,装进麻袋里。
情急之下,骆雪哭着跪到了骆父面前:“爸,你要埋埋我,放过我姐。”
“滚一边去。”骆父毫不留情地踹开她。
骆雪倒在泥地里,身上满是脏污,但她还是紧紧护在骆英面前。
“我求你了,你不要伤害我姐。”
骆父不耐烦:“你要是能有点出息,我会选择牺牲老大?”
骆雪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不停地哀求:“爸,我求求你了......”
术士见她对骆英的感情深重,忽然有了新的主意。
“你真的愿意代替你姐姐去死?”
骆雪重重点头:“我愿意,只要你们能放过我姐。”
术士嘴角扬起森冷的笑容:“好,那你跳进坑里去。”
“大师?”骆父语气中带着疑惑。
术士向骆父解释:“她甘愿赴死,效果是一样的,而且对我们的影响也会小很多。”
“真的?”骆父的眼睛在雨幕中散发着精光。
“我还能骗你不成。”
“是是,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骆父转头看向骆雪,眼神比雨水还要冰冷:“既然你愿意替你姐姐,那你下去吧。”
骆英嘴里塞了布团,她发不出声音,只有睁大双眼,拼命摇头:“唔......唔!”
骆雪含着泪对她微笑:“姐,你保护我那么多次,就让我保护你一次吧。”
“唔要......”
骆英的眼泪汹涌而出,和雨水形成清晰的分界线。
“没关系的姐。”骆雪帮骆英整理着发丝,“我们下辈子再做姐妹。”
“你一定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