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之际,域外魔煞裹挟着腥风血雨直逼月宫。
潮汐大神长袖一挥,星斗防御大阵应声而起。
刹那间,万千月华如银河倒悬,在太阴星外织就出一张璀璨的光网。
“太子殿下,事急从权,老身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浅月就交给你了,快带她走!”
话音未落,她已率先步入虚空,袖中月华如瀑,化作百丈长的利剑径直斩向那条张牙舞爪、翻云吐雾的恶龙。
太一殿众仙化作道道流光直冲云霄,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器。星月轮撕裂魔雾,炼妖壶喷涌的紫火中传出妖魔凄厉的哀嚎声。
荡魔剑劈开血色天幕的刹那,摄魂铃的声浪震得魔兵们七窍渗血……漫天彤云如脆弱的帛锦,在仙兵的锋芒下碎成猩红的雪片。
望着母神和仙众决绝地投入战场,与域外魔煞殊死搏斗的身影,云浅月指尖划过头上的凤冠,珠翠应声迸裂。
她一把扯下头顶的红纱盖头狠狠掷向虚空,纱巾在魔气中燃成灰烬,像极了未及绽放便凋零的合欢花。
沧澜剑在她掌心嗡鸣不止,剑身映出她泛红的眼角——那里噙着未落的泪珠,却比寒星更冷三分。
她蓦地腾空而起,只留给新郎一句清冷如冰的话:
“流光,今日婚事暂且作罢!”
魔瘴翻涌的战场中,那袭红衣犹如涅盘的火凤,在尸山血海中翩跹起舞。
沧澜剑每挥动一次,便有一道冰蓝剑痕烙在虚空,所过之处魔血凝成猩红的冰晶,掀起一片惨叫浪潮,她的一举一动显得夺目而耀眼。
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的流光太子,脸上那片灿若朝霞的笑容早已凝固,额角青筋暴起,冠冕上的明珠被他捏碎成齑粉。指缝间渗出的金血滴在喜服上,晕开朵朵血梅。
他那赤红如血的双眸,死死盯着战场中央的红衣,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
“杀!”
一声轻喝,他广袖鼓动猎猎作响,满头秀发向后飞扬,双掌各自托着一团火球,踏入虚空。
“保护太子殿下!”一位银甲天将一声轻喝,随行前来接亲的仪仗队纷纷投入战局。
瞬息之间,火球化作两条丈长的火龙,穿行在红衣女子周围,为她驱散了周遭的群魔。
战况焦灼之际,一道百丈长的虹光剑柱从远空飞来,沿途所过,空间如琉璃般破碎,剑光所及之处,数千魔煞化为齑粉。
一位面容冷毅的白衣男子身化长虹,落在了红衣女子三尺开外。两人眼角的余光飞速扫了彼此一眼又迅速错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二人手起剑落,剑光横扫群魔,平天剑的霞光斩落她身后的毒箭,沧澜剑的寒芒为他挡下背后疾驰而来的骨矛。
两人近乎本能的默契所向披靡,无数魔煞纷纷殒身在他们的剑下。
剑锋相交的刹那,白衣男子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冷香——与当年在谷神星,他与她第二次相见时的香味如出一辙。
彼时他们背靠背迎战雪猿,剑光交织成网,此刻竟在魔血飞溅中重现。这该死的默契,让他心头猛地一颤。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似乎周身有使不完的气力,他们疯狂屠戮迎面源源不断涌来的群魔,剑意冲天、气冲斗牛。
手中长剑嗡鸣如龙吟,神剑有灵,它们似在呐喊,更像是在咆哮,似乎在替自己的主人诉说着满腔的怒火和无限的愤懑。
两人近乎癫狂的举动,瞬间引起了隐身在暗处的黑暗魔神和大祭司的注意,后者察觉到他俩挥剑的速度渐渐迟缓,嘴角旋即扬起一丝诡异的冷笑。
黑暗魔神掌心浮现出一弯血月——此乃他的法器灭魂斩,月刃上流转着亡魂哀嚎的纹路。
与此同时,大祭司手中法杖顶端的骷髅突然张开下颌,喷出一股猩红的毒雾,毒雾瞬间凝成一面咒文盾牌——每个字都在滴落着褐色的腐血,正是他的独门绝技陨仙咒。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轮血红色的月轮和一块赤红色的盾牌,从东、西两侧的虚空中陡然飞出,裹挟着斩天裂地之力闪电般飞向战阵中央的男女。
万里虚空顷刻间化为一片血色汪洋,晃的人目不能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臭的污浊之气。
“小心!”
“当心!”
两道惊呼同时出口,红衣、白衣急速擦肩而过……
砰!
砰!
电光石火之间,战场上传来两声闷响。
红衣女子持剑抵挡,沧澜剑被血月轮巨大的冲击力崩裂为数节,灭魂斩从中断为两截,锋利的月刃穿透了她的胸膛。
白衣男子挥剑斜辟,赤色盾牌被平天剑一分为二,被斩裂的陨仙咒化作两道光瀑,尽数涌入了他的体内。
重击之下,云浅月面白如雪,嘴角源源不断向外淌着鲜血。她缓缓抬头,凝眸望着从她眼前急速倒飞而过的,发丝凌乱、白衣染血的年轻男子。
紫东来只觉体内有一股庞然大力横冲直撞,犹如从火山口喷涌而出的熔岩,在肆意冲撞、侵蚀着他的经脉。周身传来分筋错骨般的剧痛,神魂犹如被万千只饿狼同时撕咬。
“浅月!”
“东来!”
潮汐大神一闪身落在了云浅月面前,抱着血流如注、灵光外泄奄奄一息的女儿,心痛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
“傻孩子!我不是让你走吗?……你为什么还要跟来??”
“娘亲……这里……是……我的家,我能走……哪儿去?”后者神色凄苦,躺在母亲怀中,泪水混着血水从脸颊滑落,竭力说道:
“娘亲……我……不想嫁……给流光……”
妇人抱着自己的女儿,重重点头,哽咽道:
“好!不嫁就不嫁……娘都依你!”
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云浅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微微仰头,瞥了一眼十丈开外,被红衣男子抱在怀中的白衣男子。
她抬手拔下头上的冰晶簪,染血的指尖抚过心口,冰晶簪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簪体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神纹,那是月宫禁术——“溯光燃魂诀”。
浅月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簪子刺入心口,声如蚊蝇:
“以我……神魂为引——”她每吐一字,簪子便没入心口一分,“换东来……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她唇角含笑,紧握着血簪的右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缕缕流光从她体内飞出,汇聚成一条狭长的溪流,缓缓注入紫东来的眉心。
伴随着流光入体,后者体内那沉眠已久的神力骤然复苏,浓郁的紫气从体内汹涌溢出,陨仙咒的寂灭之力瞬间被压制了下去。
“浅月!”
他惊呼一声,忽地睁开双眼,从流光怀中坐了起来,目之所及之处,正好看到一道花瀑从潮汐怀中缓缓升起——
红衣女子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片片桃花飞向空中。
“浅月——”
他跌跌撞撞奔向她,欲握她的手,却在触及她指尖的刹那,抓住了一片花瓣。
望着挚爱在眼前化作漫天花雨,男子披头散发,双手在空中乱抓一通,掌中却空无一物,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响彻苍穹。
“不——”
黑暗中,正有两双猩红的眸子悄然注视着他,眸光中除了得意之外,还夹杂着一丝诧异,沙哑的嗓音似在自言自语:
“奇哉怪哉!中了本座的陨仙咒竟然还能生还?!莫非他是——”
话音未落,一股尘封已久的磅礴之力忽地冲破封印,犹如汪洋决堤,从紫东来体内汹涌而出,方圆万里的空间骤然被定住。
打斗的仙魔,流动的气流,悬浮的烟雾、尘埃、花瓣……纷纷如死物一般被固定在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