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微泛红,一抹金光破晓而出。
锦瑟从季府大门出来,困意全消。
索性不回国公府补觉了。
栓好马车,春花带着她在城里随意逛逛。
酒楼,茶肆,绸缎铺、胭脂坊,京城可逛可玩的地方很多。
春花想着锦瑟姑娘岁数不大,对这热闹繁华肯定是感兴趣的。
正准备好好跟她推荐一番。
可下一秒,锦瑟一脚迈进寿衣店。
眼睛四处探了探,卖黄纸和香烛的箩筐还在熟悉的老位置。
这家掌柜做生意是最喜欢赶早的,开门已大半个时辰了,正愁没买主呢。
掌柜一张脸笑得比花还灿烂:“姑娘,今天买点啥?”
锦瑟:“还是老三样,各来一筐。”
老三样?
望着春花快惊掉的下巴。
她笑着说了句:“我是常客。”
掌柜非常热情,毕竟来一次就要买走店里半年的存货,这种客人实在是不多。
见掌柜的笑得直咧嘴,锦瑟又问起了上次提过买棺材的事情。
“姑娘,您上回让我定制的棺材已经做好了,上好的金丝楠木,人躺进去,十年不腐,百年不烂。”
“舒服吗?”
“啊?”掌柜的讶然一声,很快机敏地回道。
“看您说的,肯定是舒服的啊。”
“虽然我没进去试过,可我死后若躺这里面,那肯定比活着还舒服。”
毕竟,十两银子的棺材可比他那土堆砌的炕贵多了。
锦瑟毫不迟疑,抬脚踩在矮凳上,躺进了棺材里。
春花呆愣在原地,同样惊得嘴巴都快合不拢的,还有掌柜。
“使不得,使不得...”
“姑娘年纪轻轻的,躺进棺材里多晦气啊!搞不好会把霉运带给家里人,死全....”
锦瑟如寒冰一般的眼眸噌地抬起,掌柜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把你最好的棺材都拿出来,我全要了。”
“这么多啊?”
掌柜的喜不自胜:“你是买回去到哪里卖?”
周边乡里,有很多人从京城买大量的纸钱、香蜡和棺材,只为了倒卖给乡下偏远地方的村民,赚点差价。
掌柜觉得锦瑟可能就是这种,要不怎么这么在意东西的质量呢。
“自己用。\"
掌柜的只觉得脑后凉飕飕的,提起毛笔记账的手顿了一下。
这姑娘,咋处处透着邪乎呢。
***
这时,门外赶来三五个家丁装扮的男子。
带头的喊道:“掌柜的,你铺子里的黄纸、香烛、白灯笼,有多少算多少,我们全买了。”
掌柜惊得抬笔的手往空中一划,黑色的墨汁染了对方一脸。
兴奋道:“你说啥,全买了?”
我的个乖乖,今儿财神爷上门了。
对方也不生气,扒拉一下脸,点头道:“对,赶紧收拾收拾给我们搬上车。”
“送到季府。”
“哪儿?”
对方加大了嗓门:“刑部尚书府季子书季老爷家。”
一旁正在数棺材数的锦瑟看过去:“季家谁死了?”
一个出娘胎就没了命的婴儿,需要全府上下披麻戴孝,买这么多丧葬品吗。
更何况就以那婴儿的情况,只怕季家会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半句话都不会往外漏。
难道是,季夫人.....?
正当她疑惑时。
带头的家丁哭丧着脸,把裹着白布的麻衣往身上一套。
“季家老夫人,没了!”
竟是老夫人,昨夜瞧着那身子骨,还挺好的啊。
在场几人一听,均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掌柜的抹了把眼泪:“季老夫人多好的人啊,每年都在巷子口施粥给穷人。”
“我家老娘当年还给她当过洗脚婢呢。”
家丁闻言也红了眼,罢了罢手。
“别说了,府里上下都伤心着呢。”
“尤其是老爷——”
锦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季子书当然伤心了。
照大周朝例,他要丁忧回家,为季老夫人守孝三年。
三年,朝堂不知生出多少变数。
掌柜拍了拍家丁的肩膀:“兄弟,季老爷是个孝子,我们都知道。”
“只可惜了,季老夫人临死都没抱上亲孙子。”
一句话,吓得季府几个家丁当场石化。
脸色又青又白道:“以后可再别传这种话!”
掌柜的“哎”了一声,“这有什么,在京城里谁人不知——”
带头的家丁立即打断他,“不想死,就闭嘴。”
几个家丁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三两下收拾好买的东西装上车。
一句话也不再与掌柜的多说。
只是,当锦瑟擦身从马车旁经过时。
听到他们小声议论道:“要不,咱们给那对母子也烧点纸钱。”
“行,烧点吧。”
***
等锦瑟一路打着盹儿刚到卫国公府门前。
周管家赶紧拉着她上另一座马车。
“锦瑟姑娘,快,快上车。”
“不去!”
她掩住嘴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夜又逛了一早,实在是有些困乏。
更何况,她刚从马车上下来。
这会儿正想松松筋骨呢。
“您不去,可季家点名要您去吊唁啊!”
锦瑟冷冷道:“说不去就不去,我困了。”
点名怎么了,她又没答应。
如今季子书都要丁忧了,这卫国公府还会怕他吗。
周管家脑子里滴溜溜地转了转,发愁该怎么说服她。
只见一团黑雾从青绸油伞中飘出,朝着周管家的鼻子冲了过去。
“阿嚏——阿嚏——阿嚏”
周管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锦瑟耳边响起一阵诡异的婴儿笑声,“嘻嘻嘻——”
她立即转身,伸手朝周管家身前一抓。
一股阴冷的湿滑感从指缝中溜走。
黑雾顿时跑没了影儿。
这刚出生的鬼婴,就像灵智未开的孩童,十分顽皮。
就从昨晚到刚才,它已经从伞里溜出来十几次了。
这回竟真让它给跑了。
锦瑟取下油伞,晃了晃伞柄:“你的娃,你去抓。”
昨晚她就发现了,这女鬼死缠着她就是为了带着这小鬼躲进伞下。
可小鬼显然不知道伞外的世界有多可怕。
伞柄下一团黑雾忽明忽暗,朝着刚才鬼婴的方向飞去。
周管家吸了吸鼻子:“锦瑟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她问道:“那是哪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周管家激动道。
“正是季府!”
“您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