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看着大儿子被她气得脸色都白了，又突然有些后悔。
是不是她太过分了？
这不是她仇人，是她亲生骨肉，她不能这样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她软下了语气。
“你别气，母后不是指责你不该夺臣妻，当初知道沈元薇能为你生下孩子，母后不也是支持你娶她的吗？”
“你能生个孩子留个后，这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为了此事让母后去为你杀人放火，母后也会眼也不眨地去做。”
她话音一转。
“为了你，母后可以不惜一切，如今为了你弟弟，母后也是一样的。”
“你有妻有子，你圆满了，可你弟弟还是孤家寡人啊，母后也希望他能娶到喜欢的姑娘为妻，母后也希望他能留下一个子嗣……”
姜太后上前一步，抓住谢君临的手，悲伤叹息。
“君临，你别怨母后，你弟弟会变成这样都是母后对不起他，母后没法不管他。”
“遥想当年，他还没满月，母后就被迫踏上了来寻你的路途，把他一个小婴儿留在了那吃人的狼窝里，找到你以后，母后怕影响你的宏图霸业，明知道他在你父皇和妖妃手中落不到什么好，母后也还是一声不吭陪着你，等了足足五年才跟你一起把他接回家……”
“他会受尽折磨变成今日这个样子，母后是有责任的。”
“你只是他哥哥，你没有对他的人生负责的义务，可我是他母亲，我得负责啊，我生下了他却又把他害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为他后半生多考虑一些？”
“你看，既然沈元薇迟早会变成别人的妻子，不再属于你，那，你让给弟弟又何妨呢？”
谢君临侧眸看着哀哀戚戚的母亲。
母亲提起当年的事，他也深感愧疚。
是他这个哥哥没有保护好阿佑，才让阿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落下如今这种病根。
母亲旧事重提，就是想让他妥协。
可他，怎么能妥协？
沈元薇是一个人，不是一件没有灵魂的物品，不是一件衣裳不是一双鞋，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可以让给弟弟穿的。
他拨开母亲的手，质问母亲。
“您让朕把元薇让给阿佑，您有没有问过元薇愿不愿意？”
“她连朕这个坐拥天下的皇帝都不要，她连腹中两个孩子都可以不要，她一心要回到萧凌昭身边，您以为她会愿意嫁给阿佑吗？”
“咱们家已经欺负她一回了，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咱们怎能再次反悔，不让她跟她挚爱的夫君团聚？”
姜太后抿唇。
是啊……
大儿子是个正常人，大儿子可以自己对付沈元薇，不怕沈元薇闹腾。
可她小儿子是个病人，她小儿子对付不了沈元薇，想让小儿子过得幸福美满，必须让沈元薇心甘情愿答应嫁才行。
姜太后默默看了眼谢君临，欲言又止。
谢君临道，“有话直说，方才您那般荒唐的话都说出口了，还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
姜太后鼓起勇气。
“那我可就说了啊，沈元薇不喜欢你，不表示她不会喜欢阿佑。”
“她跟我说过，她喜欢干净的男人，她喜欢萧凌昭就是因为萧凌昭干净，没有通房侍妾。”
“你妃嫔众多，你年纪比她大，这就是她不喜欢你的理由。”
“而阿佑跟你不一样，阿佑从小到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他比萧凌昭还要干净，阿佑他年纪也小，跟沈元薇正般配，再加上阿佑长得清俊好看，身份比萧凌昭高贵，她沈元薇都能看上萧凌昭，又怎么会看不上我们家阿佑？”
“所以，只要你愿意把沈元薇让给阿佑，阿佑就一定可以俘获沈元薇的心。”
“……”
谢君临的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
母后不光帮着阿佑抢他媳妇，还一而再再而三贬损他！
先骂他违背纲常抢夺臣妻，现在又骂他身子不干净活该骂他年纪大，听听，这一句句戳他肺管子的话，是亲生母亲能说得出来的？
合着就小儿子是亲生的，大儿子就是捡来的？
谢君临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他讥讽地看着姜太后。
“好，好，就算您说得有道理，就算沈元薇不像嫌弃朕这般嫌弃阿佑，那你有没有想过沈元薇跟阿佑在一起以后，朕该如何自处？”
“朕今后怎么称呼她，是叫她爱妃还是叫她弟媳？”
“朕的孩子今后又该怎么称呼她？是叫她母妃还是叫她婶娘？”
“还有，朕从今往后要如何面对群臣？他们表面对朕恭恭敬敬，恐怕背地里个个都在心里骂朕是个活王八，媳妇都跟亲弟弟跑了！”
“还有朕的孩子，他又该怎么活？别人会骂他亲娘是个跟小叔子乱-伦的人，他有何面目面对群臣和百姓？”
“母后，您只考虑到了阿佑，您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朕和朕的两个孩子要怎么活？”
姜太后的脸色随着谢君临的质问，慢慢变得凝重。
的确。
一个女子同时嫁给兄弟二人，这搁民间都是丑闻，何况是皇家？
以后，大儿子会抬不起头做人。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说，“咱们让沈元薇诈死，然后以假身份嫁给阿佑，行不行？”
谢君临冷笑，“她不是用的假身份入宫做昭妃吗，如今怎么样，还不是被人查出来了？天底下哪有包得住火的纸？”
姜太后又说，“那……那就让你弟弟跟沈元薇远离京城，好不好？只要你肯给他们一个千里之外的城池做封地，他们一辈子不回京城就没人会发现沈元薇的身份。”
谢君临没有言语。
他只用那双冰冷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姜太后。
许久以后，他才哑声道，“母后为了阿佑，真是煞费苦心，为了阿佑，您能狠心让朕的孩子一辈子见不着母亲。沈元薇若是嫁给萧凌昭，朕的孩子们一年至少还能见她几回，可如今母后却要让我的孩子与她相隔天涯海角，今生今世不得相见——”
他一字一顿，“母后，您好狠的心！”
姜太后张了张嘴，尚未说话，谢君临就拂袖转身离去。
“母后，没什么好说的了。”
“朕不管您有多么在乎阿佑，沈元薇如今都是朕的女人！”
“您要是敢私底下找沈元薇谈她嫁完兄长嫁弟弟的事，惊扰了她以至于她腹中胎儿流产，那么，您休怪朕不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