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房的护卫来到床前,见老县令衣冠不整,脸上带着一丝餍足的红晕,正在酣然大睡。
他仍没有放下戒心,低声轻唤:“大人,醒一醒,到晚膳的时间了。”
老县令动了动,却没睁开眼睛,咕哝一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赵予书道:
“别吵了,老爷他真的累了,你们两个要是把他吵醒,老爷发脾气,可别连累我!”
进屋查看的那人又观察了老县令一会儿,见没什么异常,才终于起身离开。
挟持赵予书的人也顺势松手,一把将她推开。
赵予书踉跄了几步,扶着墙才站稳,揉着手腕咕哝道:
“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两人谁都没理会她,吩咐丫环:
“去叫人把酒菜送过来,我兄弟二人就在这里吃。”
房门打开后就没再合上,两人就这么守在门边,吃一会儿饭,看一眼床上睡觉的老县令。
至于同样在房中,滴水未进的赵予书,则被两人彻头彻尾地忽视了。
直到两兄弟酒菜吃完,老县令也始终没醒,两兄弟其中一人站起身:
“你在这守着,我要去趟恭房。”
另一人答应了一声:
“行,你去,你,你怎么总晃啊?”
“我晃?我看是你晃!我,怎么这么晕啊……”
下一刻,两人便脸朝着脸,咣当撞在了一起。
两个高大的护卫,同时陷入昏迷。
一旁的丫环伺候两人倒酒布菜,自己反而一口没吃。
见状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她慌乱地拍打两人肩膀,试图叫醒两人。
拍了半天没有效果,丫环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糟了!府上来了坏人!”
她说着,拔腿就跑,还不忘回头对赵予书喊:
“喂,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咱们府上恐怕是糟了贼了!你藏好,我去找管家通风报信!”
赵予书眯眼看着她的背影,不慌不忙走到两个护卫身边,捡起他们喝过的酒坛子在手上掂了掂,接着对准丫环急跑的背影,反手便掷了过去。
“啊!”丫环膝盖一弯,惊呼着摔在地上。
赵予书拔出护卫身侧的佩刀,干脆利落,一刀一个,切下二人头颅。
雪白的裙摆,喷洒半身鲜红的血。
“啊啊啊啊!!!”小丫环震惊地看着这个场面,吓得嗓子都要破音了。
赵予书拿着佩刀走到她面前,刀尖还在往下滴着血,对她柔柔一笑:
“好姐姐,坏人就在这呢,你要去哪通风报信啊?”
“……”小丫环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赵予书偏头,脸庞在昏暗的傍晚散发着柔润的莹光。
但细看,却又是砍刀的锋芒,折射在了她的脸上。
“昏了也好,昏了就更容易杀了。”赵予书自言自语似的说完一句,刚刚还到底不起的小丫环立刻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跪在她的面前不停磕头:
“不要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死亡面前没有尊严,小丫环一把鼻涕一把泪,保证只要赵予书不杀她,留她一条命,她绝不会出卖赵予书。
为了表示真诚,她主动张嘴伸出舌头:“女侠,您要是信不过我,就把我变成哑巴吧,只要你肯留我一命,怎么着都行!”
赵予书起先也没打算真杀县令满门,刚刚也不过是见这丫头在她面前演戏,所以故意逗她。
现在看她老实了,也就不再逗弄:“既然想活着,只保守秘密可不够,我要你成为我的同谋!”
拿刀背轻轻磕着小丫环的脖子,感受着她的轻轻颤抖,赵予书恩威并施:
“好姐姐,告诉我,这个县令平时把贵重物品都存放在何处?”
小丫环眼中掠过一丝挣扎,赵予书威胁道:
“刚才你叫那么大声,这府上但凡还有一个护院能来,用爬的也该爬过来看一看了,可至今为止却一个人都没过来,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吗?”
小丫环打了个哆嗦,顿时不敢再有所隐瞒:
“回女侠的话,县令平时宠爱江小娘,不仅得到的宝贝都交给她管,就连府上的账本和银库钥匙也都在她手里。”
“既然如此,你便带我去找那江小娘,前头带路!”
“……是。”
小丫环哆哆嗦嗦,走在前头,赵予书提着滴血的佩刀,漫不经心走在后头。
一路走,一路看到被放倒的家丁和护院。
他们都躺着,看姿势也瞧不出是昏迷还是死了。
小丫环便以为大家是都死了,双腿不停地打着摆子。
终于到了江小娘的住处,她一秒都站不住,身子一歪就瘫软到了地上,呜呜哭道:
“女侠,你要杀我灭口,也给我个痛快的吧,我,我怕疼。”
赵予书瞥她一眼,没说什么,抬腿走向江小娘的屋子。
却说这江小娘,因为夏日天热,向来胃口不好。
晚饭送来了,她却懒得起床去吃,人依旧躺在屋子里,让丫环隔着冰桶在远处对她扇扇子。
赵予书之前的屋子离她的住址较远,小丫环那几声尖叫她也没听见。
这会儿江小娘仍旧在屋子中,眯眼享受着安逸。
“听说今天白天,老爷又新弄了个贱人回来?”
给她扇扇子的丫环回:
“是在菜市口找到的,听说还是个不可多得美人呢。”
“美人?”江小娘冷哼一声:“翠儿,你过来。”
叫翠儿的小丫环听话地上前一步,江小娘猛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翠儿的手臂就用力扎下去。
“啊!小娘饶命啊!”翠儿尖叫一声,泪水溢出眼眶,惶恐地跪在地上。
江小娘动作不停,拿着簪子,又扎了她胳膊四五下,直到她半边袖子都被血迹渗透,江小娘才冷笑着说:“真有那么美吗?跟我比又如何啊?”
她笑意温柔,美艳的眉眼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翠儿跪伏在她面前,姿态极其卑微:
“是奴婢失言,小娘国色天香,无人能及,那个贱人不过是个菜市口的贱丫头,就如同蝼蚁,岂能与牡丹争辉?”
江小娘的绣鞋踩在翠儿的脑袋上,用力往下压了压,见她丝毫没有反抗,才满意地收回腿。
“这才对,翠儿,你虽是第一天伺候本夫人,但也应该明白,在你前头那五十六个丫环都是没福气的短命鬼,你可要争点气,千万别成了第五十七个。”
翠儿趴在地上,连声称是,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两道陌生的女人对话声。
“什么人敢擅自来我的院子?”江小娘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那些护卫都死光了不成,就算是老爷,也不敢让那些贱女人闯到我的面前来!”
她唰地起身,抬腿便往院子走:“翠儿,跟上,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贱人这么不长眼,上赶着让我扒皮!”
江小娘在嫁给老县令之前,是皇后家远房亲戚的通房丫环。
后来那人要成婚,妻子善妒,容不下她,她才被安置给了老县令。
县令收了她以后,畏惧她背后的势力,对她从来都是奉若上宾。
别说是丫环仆从,就连老县令自己的发妻,当初江小娘也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她给活生生钉在了棺材里。
是以,江小娘在这府上向来习惯了横着走。
气势汹汹出门,迎面便撞见了提着刀欲往里面走的赵予书。
“是你?”江小娘审视地看着赵予书,完全没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刀,只顾着盯着她脸看,眼中的嫉恨之色浓郁的快要流出来:
“今日府上新来的那个贱人说的就是你吧,果然生了个恶心的狐媚子模样,让人想……啊啊啊啊啊,慢慢慢慢慢,慢着!”
赵予书漫不经心地用佩刀的刀背拍了拍江小娘的脸,笑的温柔又礼貌:
“江夫人,你想把我怎么着啊?”
江小娘感觉脸上有些凉,用手一摸,一把腥臭的血。
她这才注意到赵予书裙子上都是血,惊得魂都快没了,腿一软,跪到了赵予书面前:
“你你你,你是何人?”
赵予书对她笑笑,俯视着她,语气温柔: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夫人,你可知道这府中值钱的物件都在何处?”
她边漫不经心地问话,边在江小娘肩膀的衣衫上磨蹭佩刀,擦拭上面的血迹。
江小娘从来都是折磨人,哪曾被人这样审问过,吓得胆都快裂了,磕磕巴巴回:
“在在在,在我房里!”
赵予书:“那就有劳夫人,都替我取出来吧。”
她说完,又看向瘫软在地上的带路丫环和翠儿: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去,没看见江夫人走不动路吗,过去搀扶她一把!”
翠儿也被她拎刀出现的形象吓得不轻,听到吩咐,立刻就爬过来照做。
江小娘被一左一右搀扶着,整个人仍旧不停哆嗦,三人进了屋,赵予书依旧在院子中间,没有追进去。
江小娘反手一个耳光,重重甩在带路丫环的脸上:“大胆!你竟敢与人勾结,带这等贼人进我院落,就不怕本夫人秋后算账,让老爷扒了你全家的皮!”
带路丫环捂着脸,委屈地跪在她面前哭:“小娘饶命!我不是自愿与那贼人混在一起的,实在是整个府上的人都被她给杀光了,我不得不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