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太监已经站直了身子,开始宣读:“陛下口谕:熥儿,我听说你遇刺了,幸亏上天庇护,没什么大事,我也安心了。”
“我的身体很好,你别挂念。”
“这几日,你要安心在家养病,把身子养好,没有我的旨意,不准入宫来给我请安。”
“那些人竟敢当街刺杀你,刺杀我的孙子,我一定替你**。”
“不管幕后是谁指使,我都要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全部揪出来。”
“我要让他们的九族受尽酷刑,剥皮充草,再挫骨扬灰,以此**,消解心头之恨。钦此!”
这份圣旨,真是充满杀机啊!
看来老朱是真的愤怒了,而且是非常愤怒!
不过,让幕后之人的九族都受尽酷刑,剥皮充草,再挫骨扬灰。
你是认真的吗?
万一幕后指使者是自己人,你是打算说话不算数呢,还是真会下手对付自己?
朱允熥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这时,太监又宣读:“陛下口谕:杨士奇接旨!”
旁边站着的杨士奇吃了一惊。
未曾料到,皇帝陛下第二道口谕竟会落在自己头上,杨士奇急忙跪下。
太**罢,冷冷瞥了他一眼,宣读道:“杨士奇,熥儿称你有相才之资,欲拜你为师。”
“朕想亲眼见你一面,瞧瞧是否真如他说的这般厉害。”
“着你明日清晨入宫面圣,切勿延误。钦此!”
杨士奇微微一愣,没想到皇帝虽卧病在床,却仍要自己明日前往。
太监宣旨完毕后说道:“杨士奇,还不接旨谢恩?”
直到此刻,杨士奇才回过神来。
先前朱允熥并未提及接旨谢恩之事,传旨的太监也没开口提醒。
一时之间,他竟给忘了。
听到太监的话,杨士奇慌忙道:“草民杨士奇接旨,吾皇圣寿万年。”
朱允熥笑了笑,“看来你这次是猜错了,皇爷爷还是会见你。”
“你得好好准备才是。”
“刚才圣旨的内容,都听明白了吧?”
“朕在皇爷爷面前夸下海口,说你有相才,千万别让朕失望。”
他之前一直纳闷,皇帝怎么会接连下达三道圣旨。
后来才知道其中一道是针对自己的。
难怪如此!
杨士奇的脸色愈发严肃。
对于一名读书人而言,首次觐见皇帝绝非小事。
通常只有金榜题名时才能有幸见到皇帝。
即便如此,也是众多学子站在远处匆匆一瞥罢了。
而如今,皇帝却单独召见自己。
这样的待遇连新科状元都无法享受。
杨士奇怎能不紧张?
“遵旨!”杨士奇说道,“那我这就去准备。”
昨夜他彻夜未眠,今天又焦虑地等待朝廷的结果,根本没得到充分休息。
原打算今晚好好补觉,但得知皇帝明早召见后,顿时没了睡意。
“等等!”那太监开口道,“还有第三道圣旨呢。”
“乃陛下亲笔所书,十分重要。”
“杨士奇,你也留下,一同聆听。”
说着,太监慢慢展开写好的圣旨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至尊之位治理天下,承天命而立。然近来身体不适,诸多事务难以亲力亲为。”
刚安定的大明,大事当前,片刻不容懈怠。
听到这里,朱允熥心中猛然一震。
往常,太祖皇帝发布的诏书多是直白言语。
但今日这份诏书,却字句雅致。
可见此事绝非寻常。
还没细想,就听见太监接着宣读:
“吴王德行兼备,天资卓越,堪当大任,朕深感宽慰。”
“现特委吴王暂代监国职责,统筹国事,以稳民心,以固根基。”
“自此之后,朝廷内外一切事务,均由吴王裁决,无需再奏报于朕。”
“各地官员应齐心协力,助吴王成就朕之夙愿。”
“违令者,必严惩不贷。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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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国?
太祖让我监国?
听完诏书,朱允熥满脑子混乱。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事先毫无征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的内心波涛汹涌。
为何好端端的,太祖会忽然让自己监国呢?
朱允熥再次试图坐起,同时急切地问太监:“老实说,皇祖父的身体究竟如何?”
他知道太祖的脾性。
那是一位比耕牛还勤勉的人。
数十年如一日处理政务,从不懈怠。
996对他来说不算什么,007才是日常。
若非身体实在撑不住,怎会突然放下政务,让自己接手?
“哎呀,殿下千万别乱动!”
传旨的太监见状,顾不得其他,忙将圣旨放在一边,快步来到朱允熥身边,扶住他说:“殿下,您的身子要紧啊,陛下不是特别吩咐过让您躺着接旨吗?”
太监满脸忧虑,带着哭腔说道:“要是殿下出了差错,奴才可担待不起。”
“胡说什么呢!”
朱允熥说道:“我身体很好,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太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殿下,奴才姓费,名瑞。”
朱允熥握着他的手说:“费瑞,告诉我实话,皇祖父的身体到底怎样?”
费瑞的神情中满是为难,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太医已诊察过,陛下并无大恙,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朱允熥眉头紧锁,语气沉重:“既然如此,父皇为何突然放下政务,让孤监国?”
费瑞苦笑摇头:“奴才不知。陛下心思深邃,谁敢妄加揣测?再者,这是关乎国事的大事,奴才不过是个阉人,怎敢多言?若是多问一句,便是十个脑袋,也担不起陛下雷霆之怒。”
朱允熥长叹一声,目光闪烁不定,片刻后说道:“不行,孤还是要入宫探望父皇。”
费瑞急忙劝止:“殿下切莫如此。方才的旨意中,陛下说得清清楚楚,没有圣命,不准殿下进宫问安。殿下也知道陛下脾性,即便抗旨入宫,陛下也不会见您。反而会让陛下动怒,耽误您的休养,这岂不是两败俱伤?待殿下调理好身子,把政务料理妥当,父皇自然欢喜,您的康复也会快些。”
朱允熥沉思良久,最终只得应下:“罢了,今晚让您跑这一趟,确实辛苦。”
他吩咐道:“来人,取百两银子送给费公公,聊表心意。”
费瑞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哭诉道:“殿下饶命,昨**赏银的那位,已经被陛下遣往献王府了。奴才还想留在陛下身边伺候,实在不敢接受您的赏赐。”
朱允熥忍俊不禁,果然不愧是父皇,这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并处置了那名传旨太监。看来自己在宫中太监心目中的形象,怕是比魔头还要可怕。
“罢了,孤并无恶意,费公公不必惊慌。”朱允熥笑道,“公公且先去休息。”
费瑞却说:“奴才还要回去复命,不敢耽搁。”
话毕,起身准备告辞。
临行前,他又补了一句:“今日陛下还派人去了燕王府传旨呢。”
朱棣被姚广孝所惑,行径可疑,皇上已降旨训斥,自明日起,姚广孝须离开燕王府,迁至吴王府,由殿下严加管束,助其改过。此外,燕王的两位公子也将在明日前往吴王府。
得知三人即将到访,朱允熥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要好好款待他们一番。
随即收敛笑意,对费瑞道:“多谢公公告知!”等费瑞离去后,朱允熥拿起圣旨反复端详,转向杨士奇问道:“杨先生怎么看?”
杨士奇沉思片刻说:“皇上是在为殿下做最后的努力,用心极深。”朱允熥闻言一怔,追问道:“此话怎讲?”杨士奇答道:“确立储君是国家头等大事,涉及繁杂礼制,丝毫不能轻忽。”
“但若皇上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就顾不上这些规矩了。那时只能先下令立殿下为皇太孙,以免夜长梦多。”
“现在,皇上没有直接立殿下为皇太孙,而是让他以亲王之身监国,虽无不可,却与正式储君的地位相去甚远。”
“若以储君之名监国,朝中内外自会毫无异议。”
“然而,这些人只是隐忍,并未真正退场。一旦皇上病重,无力理事,或驾崩,他们便会再度活跃。”
“到那时,皇上即便想插手也力不从心,殿下若稍有闪失,局势将岌岌可危。”
“殿下以亲王身份监国,名分未定,他们便不会安分,认为尚有转机。”
“如此一来,皇上既能考察殿下治理朝政、协调各方的能力,也能迫使那些反对者自行现身。”
“如果殿下应付不来,皇上就能亲自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殿下将来登基铺平道路。”
“皇上用心良苦啊!”
这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呢?故意不立储君,让殿下以亲王身份监国,一是观察殿下实力,二是诱敌出动。
这是皇上拼尽全力在帮助自己啊!
朱允熥眼前浮现出皇上慈祥的模样,心中一阵恍惚。
杨士奇接着说道:“这对殿下来说无疑是好事,但也是巨大的挑战。”
\"殿下天赋异禀,堪称空前绝后的人杰。\"
\"然而殿下之前从未涉足具体政务。\"
\"对于朝廷内部之事,全然不知。\"
\"突然之间要亲自主持国事,恐怕难度极大。\"
\"而且,那些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最后的机会来对付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