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站在江边,风卷着潮湿的寒意钻进他的衣领。
江水黑沉沉的,像一块被揉皱的绸缎,偶尔泛起几丝微弱的月光。他盯着水面,突然想起林晚意上个月拍下的一条钻石项链——据说在暗处会泛出类似的冷光,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像不像死人的眼睛?\"她歪着头,指尖拨弄着那颗主石,\"漂亮得让人想挖出来收藏。\"
现在这双\"死人的眼睛\"正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邀请。
沈砚向前迈了一步。
鹅卵石在他脚下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又很快归于寂静。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连野猫都懒得出来觅食的时间。
\"真是个好时候。\"他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扔在岸边,他特意选了林晚意最喜欢的那件,意大利手工定制,袖口还绣着她的名字缩写。领带倒是没解,深蓝色的丝绸料子,是去年结婚纪念日她亲手系的。
\"这样你每次低头都能想起我。\"她当时咬着他的耳垂说。
沈砚冷笑一声,猛地扯开领带。丝绸撕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江水比想象中更冷。
刺骨的寒意像千万根针扎进皮肤,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还是呛了口水。奇怪的是,这感觉居然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晚意的场景——那年校庆晚宴,她也是这样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世界,让他措手不及。
水草缠上他的脚踝,像极了林晚意那些精心设计的陷阱。沈砚闭上眼睛,任由自己下沉。
黑暗。
寂静。
解脱。
——直到一束强光突然刺破水面。
\"找到目标!\"
模糊的喊叫声隔着水波传来,紧接着是\"扑通\"几声落水声。沈砚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夫人说得没错,\"一个陌生的男声说,\"果然在这个位置。\"
沈砚被拖上岸时还在剧烈咳嗽,他眯着眼睛,看见四个穿着潜水服的男人正围着他。最年轻的那个正在拧潜水镜上的水,嘴里还嘟囔着:\"幸亏提前演练过...\"
\"你们...咳咳...是谁?\"沈砚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年长的男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林氏水产安保部的,沈先生。\"他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的码头,\"那边是我们的值班室。\"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沈砚看见码头墙上赫然挂着块牌子:
【林氏集团水产养殖基地
承包水域:黑沙湾段(长约2.3公里)
监控覆盖率:100%
安保等级:A+】
\"夫人三年前就买下这段江面了,\"男人递给他一条毛巾,\"说是要养什么...哦对,刀鱼。\"
沈砚盯着毛巾上绣着的\"林氏水产\"logo,突然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嗽。
(三天后)
沈砚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主卧的吊顶上还留着去年他们吵架时他摔酒杯砸出的痕迹。
\"早安,睡美人。\"
林晚意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沈砚转过头,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涂口红,身上只裹了件真丝睡袍,露出大片雪白的后背。
\"我死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林晚意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差一点。\"她转过身,鲜红的唇色刺得他眼睛发疼,\"医生说你再晚十分钟送医就会脑死亡。\"
她赤着脚走到床边,身上飘来熟悉的香水味。沈砚记得这款香水,叫\"午夜鸦片\",是她某个情人送的生日礼物。
\"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林晚意俯身,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锁骨,\"你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是监控盲区。\"
沈砚皱眉。
\"但你知道吗?\"她的指甲突然用力,\"我养的那群刀鱼特别敏感,有点动静就会跳出水面。\"红唇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所以当值班室看到鱼群突然发疯时,就知道肯定是你来了。\"
沈砚闭上眼睛。他想起那天晚上江面上确实闪过几道银光,原来不是幻觉。
\"想死可以,\"林晚意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扔在他胸口,\"但至少死得有点尊严。\"
(逃亡戏码)
黑色奔驰驶出车库时,沈砚看了眼油表——满格。
导航已经设置好了,终点是三百公里外的临江市。中控台上还放着一张电子通行卡,旁边贴着便利贴:【过路费已充够~】
字迹娟秀,末尾还画了个爱心。
沈砚冷笑一声,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扔出窗外。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时,天刚蒙蒙亮。晨雾中,路牌反射着冷光,像一排沉默的见证者。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女主播用甜美的声音说着股市行情。
\"...林氏集团股价再创新高,据悉,集团总裁林晚意女士...\"
沈砚关掉了收音机。
两小时后,油表指针突然开始剧烈抖动。沈砚皱眉,刚想查看,指针就\"啪\"地一声掉到了底。
\"请加油\"的警示灯亮起来,旁边居然还跳出个像素风的微笑表情。
沈砚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车子最终停在了应急车道上。他下车查看,油箱盖一拧就开——里面空空如也,连一滴油星子都看不见。
远处传来螺旋桨的轰鸣。
抬头望去,林家的直升机正从云层中钻出来,阳光在机身上镀了层金边。舱门打开,林晚意的红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挑衅的旗帜。
\"宝——贝——\"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依然甜得发腻。
\"我忘记告诉你——\"
沈砚弯腰捡起一块石头。
\"这车的油表——\"
他用力把石头朝直升机掷去。
\"是特制的哦~\"
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无力地坠入路边的草丛。直升机上爆发出一阵笑声,林晚意扶着舱门,笑得前仰后合。
绳梯放了下来,沈砚注意到梯子侧面烫着的\"LV\"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上来吧,\"林晚意晃了晃手中的文件,\"你的辞职信刚刚被批准了。\"
(直升机上的交锋)
机舱里暖气开得很足,还飘着香槟的气味。林晚意亲手给他系上安全带,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喉结。
\"冷吗?\"她问,呼吸喷在他耳畔。
沈砚盯着她睫毛上粘着的亮片:\"你早就计划好了。\"
\"嗯哼。\"林晚意倒了两杯香槟,泡沫溅到他手背上,\"从你第一次偷看我手机开始。\"
她递给他一杯,水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沈砚没接,香槟在杯中泛起细小的气泡,像无数个无声的嘲笑。
\"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林晚意突然问,红唇印在杯沿,\"就是你这副明明恨得要死,却不得不陪我把戏演完的样子。\"
沈砚望向窗外。直升机正在爬升,地面的景物越来越小,那条抛锚的奔驰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更远处,一辆贴着花店logo的小货车正驶过收费站。
\"下次自杀前,\"林晚意突然咬住他的耳垂,声音轻得像情话,\"记得查查地产归属。\"
香槟的酸涩气味在口腔里蔓延,沈砚闭上眼睛。
收音机里,那首未完的老歌还在继续:
\"*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