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领着人,气哄哄的回到勤政楼,一众吏员也默不作声,对周晨的态度,自然是同仇敌忾。尤其杨师爷,捂着半边脸,另半边脸写满委屈,满腹心酸,跟个受气的怨妇似的。若不是众人在,当场怕要哭红眼的。刘阳越想越愤慨,‘嘭’的一声,案几差点被拍碎。所有的人都围绕这刘阳,等着他发话。
“新来的县长,你们也见到,全然不将我等放在眼中。当着大伙的面,是想扇谁扇谁,无法无天的,大伙说说,该怎么办。”
刘阳问该怎么办,其实也并未真要他们想办法出主意,只是告诉大家,自己要除去周晨,谁支持,谁反对。在场之人,都是投靠刘阳的。与刘阳不合的,也早被清除。自然是唯刘阳马首是瞻。
“县尉您说该怎么办,咱们自然支持。”
放眼望去,在场之人也无不应和这种说法。刘阳心中怒气稍消。
“要对付这个周无尘,大家集思广益,想想办法,看如何行事,比较便宜。”
这次是真的问计。大家也就可以畅所欲言。于是有人开口道:“县长咱们也对付好几个,我看还是老办法,摆下鸿门宴,直接格杀。”
立马有人反驳道:“不妥不妥,十分不妥。这个周无尘与以往县长不同,他可是带着人马来的,又与陶曹两家亲近。直接摆鸿门宴,不说他手不好对付。陶曹两家那边也不好交代。真要因这等事与陶曹两家闹起来,孙头领那边也不太会为咱们遮掩。何况以周无尘今日之谨慎,定不会赴宴。我看还是暗中行事,找人投毒,将他们全部毒杀。一死百了,也死无对证。既不用担心他手下闹事,也不用为陶曹两家交代。即便陶曹两家想找事,没有证据,咱们也能轻易摘出来。”
刘阳点点头,投毒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但如何接近他们又成难题。以今日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对故意靠近的人,定然不会放心。想收买他身边人投毒,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计是好计,但不好实行,只能找机会试试。
“还有其他想法么?”
“不若以安排居住为由,将他们分离开,然后趁夜潜入,将其杀掉。”
那人做了个狠厉的抹脖子动作,让人不寒而栗。刘阳点点头,这也是个不错的计划。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任他的人再能打,被分散开,也只能任人拿捏。不过时间在我,不急于一时。先安排人密切监视,然后再找机会。他刚入开阳,警惕性太高,不好下手。不如先缓缓,待他放松警惕,再一击毙命。怎么操作,主动权都在自己,只要找到机会,随时可以出手。
夜晚,四寇军营之中。刘阳对着四寇坐着,一脸的苦大仇深。虽然心中有计较,但还是要听听四寇的安排。平日差遣自己,现在轮到他们出力的时候,不能便宜他们。
尹礼还很恍惚,被孙观叫了几声,才回过神。似乎今日这一仗,将他打出心里阴影。于是让他对今日战斗的经过,说说看法。
“我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队伍,死伤近半,尤自结阵厮杀,半步不退。真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怪物。”
“贤弟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贤弟的人马,也是死伤近半才退。”
尹礼摇头,喃喃自语。
“不一样。自己的人马,一开始见对方人少,有赢的希望,才会坚持。到后面伤亡增大,弟兄们就不愿再上,是自己提着刀,逼着他们往上冲,才会坚持的。况且对方也在减员,自己这边一直保持着人数优势,才会坚持战斗。”
一旁的昌豨补充道:“我在山头一直看着,三哥的应对其实没问题。只是对方装备太好,个个甲胄齐全,还配弓弩。我方士兵,经常同样一刀换一刀,对方毫发无损,我方的人就倒下,才会导致如今局面。”
众人沉默不语,装备的差距,短时间也没办法弥补。都是要大量钱财才能打造。只是钱财都是以前劫掠才攒下的一点家底,全拿出来都不够给部下换装。平日靠开阳以及臧霸的给养,能养活手下的人都不错,何来钱财换装?
“那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伏击失败,我们总要给刘县尉一个说法,是吧?刘县尉。”
听到孙观点自己名,刘阳连忙起身摆手,口称‘不敢’。可实际今日来此,不就是来要说法的?
“要不晚上我再多带些人,冲入县衙,再杀一次?”
尹礼询问的语气,已经表明他已失去再与周晨对抗的勇气。开口揽事,只是因今日战败,责任在己,不得已而开口。
“明目张胆的派人攻入县衙,攻杀县长,无论如何是遮掩不住的。此乃造反大罪,陶使君那边交代不过去。我看还是稍微等等,等他放松警惕,咱们再暗中下手。刘县尉以为如何?”
刘阳面色僵硬,心中暗骂,等等的话,还需要你们作甚?自己干就好,今日也不必来你们这。来你们这,自然是想知道你们怎么个安排,免得自己被你们卖了。官场交往,自然不能说这些心底话,只能抱拳应道:“大头领说得不错,不过周无尘来势汹汹,若等他站稳脚跟,只怕会更不好对付。”
“县尉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知县尉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谈,来时确实有些想法。他的人今日住在破县衙中,不遮风不避雨的,定不能长久。过两日我将他们安排到别处住,将他的人分散,这样咱们再派些人,趁夜潜入,将其暗杀,不知各位头领以为如何?”
“他刚来开阳,如何会与自己部下分开?你这计谋,只怕难实现。”
“这个请几位头领放心,我自有安排。到时等我通知,只需几位头领安排人便可。”
孙观也认可此计,点头答应。
“那便还是按老规矩,我们安排人,你引路,趁夜杀进去。来个突袭,快刀斩乱麻。”
商量好方案,刘阳起身离开,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尹礼吐槽道:
“这姓刘的可真沉不住气,大哥都说等周无尘放松警惕再动手,他还这么急不可耐,逼着我们动手。我看连他一起收拾得了,大哥您自己来当这个县长。”
孙观笑笑摇头。
“你若是他,只会更急。如今周无尘抵达开阳,想要收回权力,第一个就要对付他。你说他能不急么?不过先派人将周无尘盯住盯牢,他的任何动静,咱们都要知晓。可不能再大意,不然到时候,开阳就真不好弄。咱们说的话,可能就会没人听,没人买账。”
尹礼一听这话,暴脾气又上来,砸着案几就跳起来,‘我看谁敢’。一双虎目,透着凶光,仿佛要吃人似的。
“哎呀,老三你别这样,我只是说说而已。这姓周的不好对付,你已经领教过,咱们也认真些对待,小心总没大错。”
周无尘不好对付,这点大家已经达成共识。所以孙观所说,也得到大家认可。接下来等机会即可,他来开阳,不可能整日呆在县衙,出入也不可能所有家丁随行。总有落单的日子,总会找到机会。
周无尘一到开阳,就被虎视眈眈的盯着,稍有松懈,可能就万劫不复,坠入地狱深渊。这上任之途,抵达开阳,似乎才迈出第一步。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上任的博弈。破旧县衙之中,周晨看着满地灰尘与角落挂满的蜘蛛网,轻叹一口气。来到开阳,似乎并没有想想的那么好。在腰间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有,酒葫芦取下,就再没拾起,距今已逾一年。今日惆怅,却又有些想饮。冬日的寒凉都熬过来,却敌不过心中惆怅。难怪说人言白发因愁早,劝我消愁唯酒好。呡了呡嘴唇,仰头透过开了天窗的房顶,望向夜空,深邃悠远,宁静神秘。千难万险,迈过第一道坎,接下来就是真正提心吊胆的时刻。不能漏丝毫破绽,还要能抓住时机。如今已达开阳,最好能争取孙观等人不插手,自己只需对付刘阳,那便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