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县的夜,静得令人窒息。县衙大堂内,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陈县令和钱师爷惊恐的面容。杨辅清与赖汉英立于堂上,威严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二人。经过一番审问,陈县令和钱师爷终于吐露了渡河的关键信息——罗山西北方有座石拱桥,细问之下得知这桥“始建于南宋绍兴八年(1138),历时十四年告成。全长2070米,桥面宽 3~3.8米,共361墩。桥墩用花岗岩条石横直交错叠砌而成,有3种不同形式:长方形、单边船形、双边船形。单边船形一端成尖状,另一端为方形,设于较缓的港道地方;双边船形墩,两端成尖状,便于排水,设在水流较急而较宽的主要港道。”再审又得到了“驻守那里的绿营的包把总是钱师爷的亲家。”的信息。
得知这一消息,赖汉英心中暗自盘算,这或许是个奇袭石拱桥的绝佳机会。他与杨辅清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绝。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他们又仔细询问了几个流民,一名老者自告奋勇为捻太联军带路。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就此展开。
也不等天明,赖汉英当即决定带着燧发火枪营,在老者的引导下,押着钱师爷连夜出发。
一行数百人在老者的引导下,穿行在大别山崎岖的小路上。队伍没有喧哗,只是默默盯紧着前面人,身上绑着的白布赶路。远远看去如同一群散落的星星,在山林间忽明忽暗。山路狭窄且陡峭,乱石嶙峋,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偶尔还能听到夜枭的叫声,让人不禁心生寒意。一行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老者对这条近路了如指掌,在前带路,不时提醒众人注意脚下的荆棘丛。
火把的光亮如萤火虫在山间摇曳,士兵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伴随着夜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行动奏响紧张的乐章。
一直在前引路的老者,也不禁对这支军队心生敬意。
他回头主动和紧跟在他身边的赖汉英攀谈起来。
“这位将军,贵部真强军也!”
“老者过誉了。”赖汉英谦虚答道。
“非也非也,老朽痴长年岁,却也知何为强者,我观贵部军容严整,行进间无交头接耳之辈,遇有险阻大家相互帮忙。而将军身份贵重却也能当先垂范,无有特殊,此非强军何为强军!”
赖汉英微微一笑,心中却明白,太平军以基督教的变种“拜上帝教”为思想信仰基础。洪秀全创立的“拜上帝教”将西方基督教与中国农民的反抗意识相结合,提出“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的平等观念,号召农民起来反抗清朝的封建统治。太平军的士兵深受“拜上帝教”思想的影响,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但是,定都天京后,太平军内部逐渐滋生了腐化与争权夺利的风气。原本纯粹的信仰被权力的欲望所侵蚀,将领们开始沉溺于享乐,失去了最初的革命热情。天京之乱后更是败多胜少,直到丢失天京。眼前这支军队之所以强大,不仅仅是因为军容严整,更因为萧有和的出现,重塑了他们心中的信念——为天下的穷苦人谋福祉,为公平而战。他轻声说道:“老者谬赞了,我们捻太联军的将士们,都是为了百姓的安宁而战。只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我们再苦再累也值得。”
老者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将军此言,老朽深以为然。罗山县的百姓,这些年受尽了苦难,若是能有你们这样的军队守护,那便是百姓的福气。”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老者对赖汉英说:“将军,出了前面的山谷道路是个十字路口,继续向北就分成了两股,一股可往石拱桥过淮河,一股由信阳而来,过桥可往息县。”
赖汉英见老者如此熟悉地形,加之行军很枯燥,便索性问老者这淮河上石拱桥的由来,以备自己夺桥参考。
老者便接着介绍这石拱桥道的驻军营地是在河对岸,赖汉英默默将这消息记在心里,一边盘算着如何夺桥,一边督促队伍继续前行。抽空还要观察一下钱师爷,防备他有二心。钱师爷有二心吗?那是一定有的,只是老奸巨猾的他善于审时度势,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贸然行动。
夜色更浓,四周的山峰仿佛巨人般矗立,将月光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样的夜路平添了几分危险,好在已近平路。赖汉英心中暗自庆幸。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山谷是通往石拱桥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容易被敌人设伏的地方。
“将军,我们已经出谷了,对面十字路口有人举火前行,看样子是从信阳方向往息县去的。”队伍前面负责开路的一名士兵回头低声说道。
赖汉英点了点头,低声命令道:“大家注意,保持队形,火把不要乱晃,小心四周。”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赖汉英这边的人,远远的有人问:“那部分的?”却是一名把总,职责所在,见到有这么一群人夜行,少不了要询问。
赖汉英道:“罗山的!奉赵知县的命令前往确山!”
又叫人将钱师爷叫来,站在火把下。
神情有些委顿的钱师爷只得,强打精神在火把下对着对面喊:“我是赵县尊幕下钱师爷,奉县尊之命,率罗山民壮去确山筹集赈灾钱粮”
罗山受灾,对面的把总是知道的,他看看火把下的钱师爷,也是认识的。不疑有他,便道:“山路难行,长毛捻匪肆虐,钱师爷辛苦,可要护送?”
钱师爷小心翼翼地答道:“有劳大人费心了,要不是我家县尊心系灾民,催逼甚急,某也不想赶夜路。好在前面就到了石拱桥,我亲家就在那里当值,改天我做东,请大人喝茶。”
对面的把总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巧了。石拱桥那边我也有熟人,你放心,我会派人去通个气,让他们多照应些。就此别过!”说完,便带着队伍继续往息县方向去了。
赖汉英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一番对话虽然简单,但却至关重要。若非钱师爷的身份,加上应对得当,只怕对方早就起了疑心,甚至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此刻,他们已经成功地骗过了对方,距离石拱桥又近了一步,他虽没有完全放下对钱师爷的防备心,但也不似之前那么严密。心思转到把总说给石拱桥的守军通气这句话,觉得真通气该怎么办。好在对方也不过是说说,并未真派人前往拱桥方向,赖汉英便放下心来。
队伍继续前行,完全放心的赖汉英让钱师爷回到队伍中间,他压低声说道:“钱师爷,你可要记清楚了,等会儿到了石拱桥,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让你死得很难看。”钱师爷听了,吓得直点头,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将军饶命。”
不一会儿,队伍便来到了石拱桥附近。远远望去,石拱桥上灯火通明,有绿营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的样子。赖汉英他们远远观察着桥。
初听带路老者介绍,赖汉英还不觉得什么,这看到真桥才发觉桥的宏伟。
正所谓:
五里长桥卧碧波,石梁横跨水云多。
风吹古木声声韵,日照清波泛泛波。
两岸行人往来便,千年岁月任蹉跎。
遗留古韵今犹在,岁月悠悠任尔磨。
赖汉英让队伍先在桥头不远处停下来等待,看自己发动就动手夺桥,然后自己带着几名亲信和钱师爷,大摇大摆地靠近石拱桥渡口。
“包把总,亲家大人,是我啊,钱师爷!”钱师爷在赖汉英的示意下,大声喊道。
桥上的绿营兵看到这群人走近,正欲喝问,就听到来人在大声叫唤自家把总名讳。不敢怠慢赶紧通知包把总。
渡口的小屋内,包把总正打着盹,听到亲家的呼喊,睡眼惺忪地起身。这时听亲兵说亲家路过,他揉了揉眼睛,透过窗户看到钱师爷和一群人靠近,心中一惊,暗想:“这大半夜的,他带这么多人来干啥?难道出了什么事?”包把总心中忐忑不安,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小屋,大声问道:“原来是钱师爷,这么晚了,这是怎么回事?”
钱师爷一行刚上桥,就被几个绿营兵拦住的,这会见到包把总现身,便在赖汉英的示意下加快脚步,绕过几个绿营兵,向包把总跑去,嘴里嘟嘟噜噜地也不知说些什么。
包把总,见钱师爷这般模样,心道你有事大声说,这般嘟嘟谁知你要干什么。又见这钱师爷身边的汉子各个精壮,透露出一股彪悍之气,心下已经觉得钱师爷的表现全无以前的从容,顿时警铃大作。
这时看到钱师爷身边的人一发向自己跑来,心下顿时大骇,连声喊道:“快!快拦住他们!”他一个转身就往回跑,只要过了桥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