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命令一下,黄州城内便进入一片备战的忙碌之中。士卒们往来奔忙,搬运箭矢粮草,修补战船铠甲;铁匠铺火星四溅,日夜赶制兵器;校场上,将领们整肃队伍,操练阵法。夜鸢奔忙收集情报了解周遭民情。
就在这万事繁杂的档口,夜鸢统领洪天娇脚步急促地闯入议事厅,玄色劲装还沾着山间晨露。她神色凝重,呈上密信:“萧军师,李蓉发遣夜鸢传回消息,官文加固荆门防线,彭玉麟水师与清军主力正加速向黄州集结。”
话音未落,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杨辅清腾地站起身,腰间佩的短剑撞得木椅发出刺耳声响,浓眉拧成倒竖的黑棱:“我们可以先敌而动破其一路,其围自解!”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里的茶汁都溅了出来。黄文金却缓缓抚着灰白长须,目光扫过墙上残破的军事地图,苍老的面庞满是忧虑:“辅清这是想效法萧军师故智吧。” 他顿了顿,重重叹了口气,“然,此一时,彼一时,黄州城墙不过数丈,城外尽是开阔地,哪有空间给我们诱敌深入?我意先守,待其漏出空档一击制胜!” 赖文光则捏着下巴,在厅内来回踱步,锦缎长袍下,长筒靴底擦着青砖,沙沙作响。
萧有和见争论声此起彼伏,抬手轻叩案几,发出三声清脆声响:“诸位,先不忙决定,还是先听听洪统领通报一下夜鸢带回的敌情。”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洪天娇,厅内骤然安静下来。
洪天娇深吸一口气,展开密信时,指尖微微发颤。她声音沉稳却难掩忧虑:“荆门防线新增六营清军,火炮器械皆为精锐。官文亲率主力与左宗棠楚勇合兵,共计一万六千余人,正分三路向黄州疾行。长江之上,彭玉麟水师大小战船千艘已离安庆,桅杆如林,不日将抵黄州江面。敌水陆并进,意图将我军合围于黄州城。”
黄文金听罢,眉头紧锁,额头的皱纹更加明显,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旧伤处的疤痕;赖文光倒抽一口冷气,捻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杨辅清则焦躁地来回搓手,突然狠狠踢了一脚脚边的矮凳,木凳 “哐当” 撞在立柱上。
“是了!萧军师,你会有办法对吧?” 杨辅清猛然转身,眼中满是急切。堂内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萧有和,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萧有和喉结微微滚动,心中思绪万千,又似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作为穿越而来的编辑,他虽凭借后世经验打了几场胜仗,可如今清军的部署已偏离历史轨道,自己还能不能坦然面对,此时他也没有底了底气。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下,他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指尖发凉,却强撑着镇定,伸手抹去额角细密的汗珠。“不行,我得冷静下来!” 他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突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脑海炸响。此语出自《孙子?谋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想到这里,萧有和猛地挺直脊背,目光扫过众人:“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诸位已知清妖的情况,可是对于我军的情况了解多少?”
黄文金长叹一声,苍老的声音里满是疲惫:“萧军师既然问了,实不相瞒,经连番大战,我军如今兵力不足六万,精锐更是折损过半。”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那里的旧伤历历在目“且多为伤愈未复之。士,战力大不如前。” 赖文光闻言,重重摇头,抬手去揪头发,锦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旧伤:“水师虽有编制,可除那艘炮船尚可一战,其余皆是平底运输船,彭玉麟千艘战船压境,我军在江面毫无优势可言。”
杨辅清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来,茶水泼洒在地上:“军械也是个大问题!铁匠铺日夜敲打,火星子能把天都烧红,可连日赶工,也不过补齐些刀枪箭矢,火器弹药缺口巨大,拿什么跟清妖的精良火器拼?” 洪天娇攥着密信的手指关节发白,声音发颤:“粮草储备仅够支撑一月,若战事拖延……” 她没说完,却让整个议事厅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萧有和听着众人的陈述,眉心几乎拧成死结,这显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再这么讨论,非得将士气说崩了不可。“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他猛地站起,将地图狠狠铺开:“诸位,清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三路并进,兵力分散。官文与左宗棠虽合兵,可楚勇与清军向来不合,此乃其一隙。” 他的指尖重重戳在荆门的位置,“荆门防线虽固,然其精锐皆在此处,后方必然空虚。彭玉麟水师虽众,江面宽阔,调度必定迟缓!”
“那萧军师的意思是?” 杨辅清急切地往前探身。
“我们以静制动,先示弱于敌。” 萧有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分小股兵力骚扰官文与左宗棠的行军,制造混乱,使其不能顺利会师。同时,暗中集结精锐,突袭荆门防线后方,断其粮草。只要能打乱敌军节奏,再寻机各个击破!”
众人听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黄文金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此计可行,但需精密部署,不可有丝毫差错。” 赖文光主动请缨:“我愿领一队人马,负责骚扰敌军,迟滞其行军速度。” 杨辅清一拍胸脯,震得甲胄作响:“精锐突袭就交给我!定要让清妖知道,太平军不是好惹的!”几人得了办法竟然有些兴奋雀跃的感觉,黄文金搓着手在原地转圈。
萧有和松了口气,正要下令,突然想起一件事,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似乎漏了一个关键。诸位可曾听闻蕲黄四十八寨?” 众人面面相觑,杨辅清挠着后脑勺:“只听过些传闻,说是山中豪侠结寨自保,与官府和太平军都无往来。”洪天娇则低头略加思索,声音低沉有力:“这蕲黄四十八寨,起于明末乱世。当时蕲州、黄州百姓饱受兵祸,无奈以山林为屏障,聚族而居,筑寨自卫。历经两朝更迭,寨子非但未散,反而愈加强盛。他们屯粮练兵,守望相助,自成一方势力。清军多次围剿,都被他们利用地形打得丢盔弃甲;当年咱们太平军过境时,他们严守中立,不掺和任何一方争斗。”这是她夜鸢的本分。
她此时已经想起陈达传回过正在联系蕲黄四十八寨的消息,当时自己只是将其当一般消息处理,没想到这是萧有和留下的伏笔。洪天娇眼睛一亮,轻声道:“萧军师是说,借其地利与人力?”
黄文金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如今敌军压境,若能得他们相助,借其地利与人力……”
“不错!” 萧有和猛地转身,眼中燃起希望,“陈达所率夜鸢,此刻怕是正在与寨中联络。这蕲黄四十八寨,便是我们扭转战局的关键‘一胜’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