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麻子狞笑着,刀光映得知府惨白的脸忽明忽暗:“狗官!你鱼肉百姓、欺压良善,今日就是报应!” 刀锋裹挟着腥风直劈而下,知府紧闭双眼,喉间发出绝望的呜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了刀把。陈大麻子暴跳如雷:“哪个不长眼的 ——”
“睁开你的狗眼!” 林副将虎躯一震夺过刀,刀背重重砸在陈大麻子肩头,“杀了他,我们全得背上谋反的罪名!”
知府浑身颤抖着瘫在椅上,冷汗浸透官袍。林副将转身时,眼神瞬间从狠厉转为恭顺:“大人明鉴,我等并非反贼。此番‘清君侧’实为替百姓除害,绝无冒犯之意。若大人愿意相助,还望向朝廷禀明实情,我等只求一个公道。”
知府僵在原地,三魂七魄尚未归位。恐惧与侥幸在心底翻涌:眼前这位将军虽杀气腾腾,话语间却留有余地。只要能保住性命,或许还能借这机会东山再起?但局势诡谲难测,他实在拿不准对方所言几分真假。
林副将背过身时,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过是湘军体系抛出的棋子。攻打肥西是上头威逼庐州府的筹码,而九黄两城,则是他暗中为自己谋的 “福利”。太平军想借他当跳板,他又何尝不想用对方的血染红顶子?此刻,他只等幕后大佬出招,将这场大戏推向高潮。
林副将和肥西知府之间的互动,萧有和是不可能知道的,知道他也不会戳穿,不但不会戳穿还会尽力配合。
与此同时,黄州城内的太平军,在萧有和指挥下,士气高昂,积极筹备着新一轮的军事行动。赖文光,杨辅清率领部队,日夜操练,磨刀霍霍,准备随时出击。洪仁玕,赖文鸿则督造战船。曾水源被萧有和安排去操练水军。五人领导小组的决心是全军逆流而上,剑指荆襄。
而此时的湖广地区,清军因刺马案的风波,内部人心惶惶,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望,又因霆军的突然叛乱,局势变得愈发错综复杂。
官文一边关注着刺马案朝廷的反应,一边忧心忡忡地关注着黄州方向的动静。
天不遂人愿,结果朝廷的结果还没等来,发逆的情报却已是堆积如山。武昌总督府内,八百里加急军报铺满檀木案几。师爷戴着老花镜,挑着紧要的情报逐字念道:“九江太平军粮草仅余半月,且水师战船残缺……” 这算是好消息。“霆军占领了肥西,动向不明。”这对于官文来说算不得坏消息。
抚须沉吟的莫师爷猛地一拍大腿道:“萧有和小儿必不敢与我军死磕!” 官文看着这个智囊,虚心请教:“先生何出此言?”
莫师爷推了推老花镜,捻着山羊胡侃侃而谈:“大人您看,九江粮草将尽,水师又残破,萧有和若死守无异于困兽。再加上霆军占肥西却不西进,显然另有图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此时若我军出击,太平军必不敢正面交锋,定会弃城而逃。”
官文微微颔首,正要说话,一旁的都兴阿立刻抱拳请命:“卑职愿率捷胜营星夜兼程,定将失地夺回!”
看着这个心腹爱将,思绪却飘向往事。咸丰年间,都兴阿率部在大沽口抵御外侮,一炮轰沉敌舰的英姿仿佛就在昨日;转战江南后,又在安庆城下与太平军血战,刀锋染血仍不退半步。这位满族悍将,向来是清廷手中的一柄利刃。
“卑职愿率捷胜营出战!” 都兴阿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末将愿以头颅担保,旬月之内必收复九江、黄州,剿灭发逆!” 他的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地图上太平军盘踞的区域,仿佛已看到捷报飞驰京城的场景。
被打断了回忆的官文也不气恼,令都兴阿稍安勿躁。莫师爷的话他是相信的,但那个萧逆却让他有些不摸底。于是,为求稳妥,他紧急发出公文,召集湖北、湖南的绿营兵与地方团练,加强各地的防御工事。同时,不断催促李鸿章派遣淮军支援,然而,淮军内部因刺马案的阴影,行动迟缓,迟迟未能给出明确的回应。时间就这样又耽搁了两日,斥候的情报再次显示九江的发逆已开始向黄州集结。
一时间,官文的麾下一片求战声。无奈之下,官文只得派出都兴阿领本部3000军马出战。
次日黎明,都兴阿的捷胜营旌旗蔽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半空织成一张昏黄的网。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沿途百姓箪食壶浆,心中愈发笃定:“萧有和小儿不过是困兽犹斗!”
捷胜营的马蹄声惊散江面晨雾。都兴阿却不知,此刻黄州码头,三百艘新造战船正披着伪装网,赖文光摩挲着缴获的洋枪冷笑:“清妖当我们是丧家犬,却不知萧军师早设下口袋阵。” 远处,林副将的密信正被萧有和凑近烛火,信纸蜷曲成灰的瞬间,映亮他嘴角的弧度 —— 霆军与太平军的暗通款曲,即将化作插向清廷的利刃。
当捷胜营行至九江地界,斥候突然来报:“前方官道发现太平军弃营,营内粮草军械散落一地!” 都兴阿望着营中尚未熄灭的灶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如莫师爷所料,萧有和望风而逃!” 他马鞭一挥,大军加速前进,却未察觉两侧山林中,几缕青烟正悄然消散。
与此同时,某处高地上,萧有和手持单筒望远镜,将清军动向尽收眼底。“传令下去,让赖文光的伏兵再隐忍半日。”
捷胜营行至九江城外二十里,忽然一阵怪风卷起砂砾,将军旗吹得猎猎作响。都兴阿心头一跳,却见探马来报:“前方村落空无一人,灶台尚有余温!” 他眯起眼睛,望着空荡荡的街巷,总觉有哪里不对劲。
就在此时,“时机已到!”萧有和手中的望远镜落下,沉声低喝,身边的传令兵闻令举起了随身携带的号角。
不多时,悠扬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声音由近及远,瞬间撕裂寂静。
听着这悠扬的号角声,都兴阿脸色骤变,猛地抽出佩剑:“不好,中伏了!”
刹那间,官道两侧的山林间战鼓齐鸣,尘土冲天,太平军的伏兵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都兴阿猝不及防,急忙指挥清军调转枪头应战,然而仓促间阵脚已乱。子弹呼啸而过,马匹嘶鸣倒地,清军的队形瞬间一片混乱。
都兴阿前队见中军遇到袭击,便急着回援,却被连珠炮堵住不得寸进。这边混战中,都兴阿的战马中弹倒地,来不及多想,都兴阿就地翻滚躲避乱枪,他身边的护卫连忙近前保护,狼狈地都兴阿在护卫的搀扶下起身时,发现自己的中军已被长毛大队冲得七零八落。
他拔出腰刀,将一个冲到近前的长毛砍翻,抹了一把飙射到自己脸上的鲜血。却见晨光中一将疾驰而来,大笑道:“都兴阿,你的死期到了!”
定睛再看时,在朝阳下,那将身上的大红蟒袍如同烈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