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闹的包厢，在这一瞬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神情各异，却都不敢贸然开口。
李依桐察觉到气氛骤然凝固，悄声叹了口气，伸手覆上苏彬的手背，指尖轻轻按了按。
“说话！”
苏彬冷声一喝，声线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怎么？一个大男人还害臊啊？！”
气氛骤然紧绷，包厢里的灯光打在他眉眼间，冷厉的棱角衬得整个人气场逼人。
杜铭被那股压迫感震得肩膀微微一颤，喉结上下滚动，却迟迟没能吐出一个字。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嗓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彬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的确像你说的那样，看到大家一个个星途璀璨，我心里，多少还是不太舒服。”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瞬间陷入死寂。
几双眼睛下意识对望，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底的微妙神色。
沈以茉张了张嘴，想要替杜铭说话，却被贺露轻轻按住手臂，悄声制止。
“所以呢？”
苏彬眉眼间压着一抹阴冷，声音沉沉落下：“今天大家聚在这里，就是为了看你耍脾气的？”
“换句话说，在场这么多人，有谁试镜的时候是我陪着去的？又有谁的角色，是我亲自换回来的？”
这话，像一记耳光，结结实实打在杜铭脸上。
杜铭神色骤然一滞，脸颊烫得厉害，羞愧在眼底翻涌。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同僚虽然因为新戏而逐渐有了名气，但真正被苏彬付出最多心血的人，正是自己。
“你进少林寺的时候，是只学了拳脚吗？禅意一点没学到？连这点宁神守志都做不到？”
苏彬声音陡然拔高，隐隐透出怒意。
他本以为杜铭能沉得住气，没想到眼下却是这副浮躁的模样，情绪写在脸上，不加掩饰，简直让他大失所望。
他心里不免闪过一丝冷意。
自己当年拍完第一部电影的客串后，不也照样回到道具组，没有抱怨的埋头干着最琐碎的杂活？没
李依桐见气氛剑拔弩张，轻声道：“别生气...”
随即看向杜铭，柔声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她眼神中带着暗示，杜铭心领神会，没再多言，低着头跟她走出了包厢。
门“砰”地一声合上，室内的凝重气息却没有因此散去。
田秋秋打破沉默，声音温和：“师父，其实我们大家都理解杜哥的心情。”
“毕竟我们都是您亲手教出来的，如今突然拉开这么大的差距，换谁心里都多少会有点不平衡。”
苏彬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举起酒杯，将酒液一口闷下。
“差距？”他轻嗤一声，目光锐利，“你们被我挑中的时候，就该知道彼此之间会被拉开差距的。”
他语调一点点加重：“更何况，他不过是电影还没上映，火不火另说，就已经受不了了？”
又环视一圈，苏彬的眼神锋锐得让人不敢对视：“说白了，你们这些上了新戏的，一个个都算运气好，无论大火小火，至少能被看见。可要是连着两三部都没有水花，那是不是干脆不要活了？”
此话一出，包厢内的空气只剩下一种说不清的沉闷。
苏彬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沿，忽然想起当初张强提醒过自己的一句话。
“人是会变的，谁也说不准。”
当初他对杜铭的第一印象是片场里那份沉稳与木讷。眼神干净，不善言辞，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不争不抢，不像是会被娱乐圈诱惑迷了眼的人。
可如今，娱乐圈的诱惑还没感受到，他却先扛不住这等小小的压力了。
“彬哥，都是我不好。”
低低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沈以茉垂下眼，指尖紧紧绞着衣摆，声音轻得微不可闻，“都怪我今天打扮得太张扬了，可能让杜哥感觉有点不自在。”
苏彬还没开口，贺露便忍不住劝道：“茉茉，你别往自己身上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可沈以茉还是摇头，眼眶微微泛红：“我和杜哥是彬哥最早选中的人。之前在恒店那段时间，我们经常聊天，后来...”
她话未说完，便被苏彬抬手打断。
“茉茉，你们两个不是竞争关系，你得到的，不是杜铭失去的，你没必要把他的情绪往自己身上扛。”
他目光一转，语气略微加重：“再过一年两年，你们之间的差距可能会越来越明显，到时候是不是还要一个个去安慰？你们不是在比惨。”
苏彬顿了顿，紧接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让我真正不满的，是他那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要是真心情不好，可以不来。”
“可他坐在这里，除了让大家不快，没半点用处，再说了，我又没什么神通，让他的戏明天就能上映。”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收起心底的怒气：“算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都高兴点，等会儿不管杜铭能不能调整好，你们都自然一点，别被影响。”
话音落下，气氛终于缓和了不少。
没过多久，李依桐与杜铭一前一后回到包厢。
二人落座时，苏彬只淡淡招呼一句，让大家动筷子，而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谈刚才的事情。
推杯换盏间，酒意渐浓。
红润的醉意爬上了大多数人的脸庞，话题也一个接一个抛出来，热闹的氛围终于重新回到了桌上。
“茉茉，当时我和秋秋、邹志宇第一次见苏老师，他伪装得太好了，我们都没认出来……”
“听说你的新戏要在草原取景？真羡慕啊。”
“...”
笑声、调侃声交织，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苏彬正侧身与李依桐低声说着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喊。
“彬哥。”
他回过头，只见杜铭端着酒杯站在身侧，神情里满是歉意，像是鼓足勇气才开口。
“实在抱歉，彬哥，我今天的确有些不分场合，希望你能理解。”
李依桐在桌下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肘，示意他给点反应。
苏彬微微一顿，抬手举起酒杯，与杜铭轻轻碰了一下。
“都是大老爷们，心气要沉。早火晚火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别这么浮躁，我相信我的眼光没错。”
说完，他仰头抿了一口酒。
可余光一瞥，却见杜铭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底见空，神色比刚才清朗了几分。
杜铭放下酒杯，嘴角微微一扬，声音比之前坚定：“明白了，彬哥，回去我会好好反思的，演员这条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