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句像是恶魔低语般的台词望去，苏彬目光一顿。
声音的来源，正是丁针。
此刻的他，正站在布景中央，身穿一袭白衣，神态轻松，正和饰演白素贞的女演员对戏。
但他并不像是在表演，更像是在玩过家家。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轻松得近乎轻浮的笑意，一边念台词，一边似乎还在欣赏自己古装造型的袖摆。
“等等，停一下！”
苏彬的声音陡然提高，一脚跨过拍摄区的门槛，直接走到丁针面前。
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
“你们现在是在对戏？”
语气不重，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丁针依旧笑嘻嘻的，像没意识到苏彬的怒意：“是啊，苏老师，你不觉得今天这场景挺好玩的嘛？我还是第一次穿这种古装哎。”
苏彬眉心狠狠一跳，脸色瞬间沉下来。
“拍戏不是让你觉得好玩的，台词背下来了吗？”
丁针这才注意到气氛不对，笑容僵了一瞬，连忙摆手：“记住了，记住了，苏老师！都背下来了。”
“记住是基础，演出来才是本事。”
苏彬咬字清晰，语调凌厉：“等会正式开拍，把你的语气收一收，情绪给我带进去，注意力集中！别再让我看到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是，是……”
丁针连连点头，却又怎么不像是能把话听进去的样子。
苏彬冷着脸转头，朝剧务组喊道：“你们再对对戏，这边灯光、喷雨装置都准备好了之后，我们就开拍，别浪费别人的精力！”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内景区，走到雨棚下方的监视器旁坐下，脸色依旧阴沉，像是在压着一肚子的火。
刘滔刚调整好耳麦，走过来坐在他身旁，察觉到他脸色不善，试探性的问：“苏老师，这条...咱们是不是得加班了？”
苏彬手臂搭在椅背上，低头冷笑了一声：“刘老师，怕不是加个班就能解决的。”
刘滔脸上的笑意顿时褪去，眉头轻轻皱起：“还是那个丁针的问题？”
“不止。”
苏彬声音不大，却字字严肃，“一群人进组了还没进入角色状态，基本功不过关，纪律性更差。”
“说句不好听的，真要开拍，今天这个组可能全军覆没。”
刘滔神情一凛，沉默了一瞬，才轻叹道：“要不...咱们先拍别组？让他们再磨磨。”
“您安排。”苏彬摊摊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这边都行。”
刘滔立刻拿起对讲机：“编导，咱们换一下顺序，先拍邵杰他们那场，现在这组先放一放。”
紧接着，她快步走向丁针他们所在的小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你们三个，现在的戏份往后延。”
“谁没看原片的去补片，谁词没背熟的现在就去练，别给我们浪费灯光和人手。”
眼看三人愣住，刘滔只冷冷补了一句：“再磨蹭，你们的镜头全删了。”
...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在苏彬的协助下，其他组的拍摄逐条推进。
虽然有磕绊、有调度混乱，甚至有演员中途情绪崩溃哭场，但终究在控制范围之内。
苏彬与刘滔配合默契，一人调整情绪，一人把控节奏。
然而，就在拍摄间隙，苏彬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远处。
丁针要不正蹲在角落，研究布帘后面的机关装置，一会儿又跑去灯光组，看补光灯的变化，甚至还拿起道具比划了几下，摆出几个自认为很帅的造型。
像极了一个被带来片场参观的小学生，完全没把自己是演员这回事放在心上。
苏彬看得脸都绿了，眉头拧得死紧，抬手扶了扶额角。
第一个想出来让他来演戏的，绝对是天才！
...
“滔姐，苏老师，灯光和喷雨装置都检查完毕了，咱们随时可以开始。”
场务匆匆走来，语气紧凑的汇报。
刘滔点点头：“那就开始吧，事不宜迟。”
场务立刻举起对讲喇叭，声音在摄影棚内回荡：
“演员就位，准备下雨，各组注意就绪！”
苏彬起身，抖了抖肩膀，沉着眉目走到摄影师背后，准备近距离观看这一组让他最头疼的演员表现。
雨幕启动前的一瞬，整个布景陷入短暂的寂静。
“来，三——二——一，开始！”
“公子……你怎么淋湿了？”
丁针踏着水渍快步走向女演员，姿态松垮，双眼无神，像是魂儿被雨水冲走了一般。
“卡！”
“停一下！”
几乎是同时，苏彬和刘滔异口同声的喊停。
刘滔第一个站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压抑怒火：“你的眼神呢？你眼睛里一点东西都没有！没有感情、没有情绪，什么都没有！”
她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太阳穴，“这场戏你要表现的是什么？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一位女子，你要被她吸引，明白吗？”
苏彬面色阴沉，言辞更加犀利：“我们今天拍的是许仙，不是陈瞎子！你演得像个盲人！”
他的语气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带着逼人的冷意。
“我下午跟你说得什么？拍戏要当回事。”
“你看看这棚里多少人，为了你这一场忙了多少小时？你演得这是什么？”
丁针吓得连连鞠躬：“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苏彬不再看他，只冷冷吐出一句：“再来一条。”
转身时他握紧拳头，咔咔作响。
“三、二、一——开始！”
“公子...你怎么淋湿了。”
丁针的语气这次多了几分感情，却又过火了几分，几乎带着戏腔：“白娘子~”
苏彬脸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眼底压抑的火气终于燃起。
“停！”
他一个箭步冲进雨幕，“哪里来的白娘子？台词都记不住吗？！”
摄影棚气氛瞬间凝固，空气像被冻住了一样，所有工作人员屏住呼吸。
“丁针，你出来！”
丁针低着头走到苏彬面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刚才……”
“不要一直说对不起，没用！你多大了？”
“...二十三。”
苏彬脸上的肌肉轻微抽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他妈是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