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锁链的嗡鸣尚未消散，苏无音踉跄跌坐在星舰残骸的裂口处。她垂眸望着右臂——晶化皮肤下流转的星尘纹路正沿着肘关节逆向蔓延，每一粒光斑都像是啃噬血肉的毒蚁。远处克隆军团的残躯仍在抽搐，喉骨间滚出的《天工遗音》忽高忽低，仿佛千万把钝刀刮擦着混沌貔貅的逆鳞。
“撑住！”墨九霄的残刃插在音波锁链交汇处，四百倍复眼因过度负荷渗出血丝。他瞥见苏无音撕开晶化臂的皮肤，星尘凝成的经络竟如活物般缠绕指尖，“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指尖蘸取锁链上滴落的貔貅煞气，在晶化臂表面刻下第一道引力纹。霎时间，母巢废墟深处传来闷雷般的共鸣，星墟图中沉寂的暗物质流突然暴动。晶化皮肤寸寸龟裂，暴露出内部流转的银河漩涡——那是三年前她将玄阴傀心分给墨九霄时，偷偷藏匿的最后一缕时空熵。
“坎位缺了一线……”她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漩涡中心。银河纹路骤然扭曲，化作三百六十根星针穿刺臂骨。剧痛让她几乎咬碎臼齿，却硬生生将嘶吼咽回喉间。左半身突然僵直，脚踝以下泛起青铜锈色——傀儡化的侵蚀比预料中更快。
墨九霄的残刃突然震颤。音波锁链的某段引力线毫无预兆地绷断，混沌貔貅的独目趁机挣出束缚。那兽瞳倒映出苏无音晶化臂内的景象：银河漩涡正吞噬锁链上的暗物质流，凝成锚状的星核。
“快停下！”他劈开袭来的煞气，却发现刃锋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苏无音左手的傀儡化指尖已搭在琴弦。焦尾琴的冰弦自发绷紧，奏出的竟是《天工遗音》第九变奏·归墟引！
晶化臂内的星核轰然成型。
母巢废墟上方的空间如琉璃般碎裂，暴露出深紫色的异度裂隙。苏无音左脸爬上青铜纹路，瞳孔却亮得骇人：“三百光年外有东西在呼应锚点……”她突然闷哼一声，傀儡化的左胸传来齿轮卡死的钝响。
墨九霄的复眼猛然收缩。
貔貅逆鳞的残片中，赫然映出十二道菱形光斑——某种超越星舰规模的庞然巨物，正沿着暗物质流的轨迹跃迁而来。苏无音染血的嘴角却浮起笑意，她将完全晶化的右臂插入焦尾琴共鸣箱，琴身顿时暴射出横贯星墟的引力波。
“来不及了。”她望着自己逐渐石化的左手，“它们嗅到了初代浑天仪的味道……”
焦尾琴爆发的引力波在星墟中撕开蛛网状裂痕，每道裂隙都渗出靛蓝色的星髓。墨九霄的复眼追随着波痕望去，只见十二道菱形光斑已膨胀成遮天蔽日的棱镜——那些异星舰的表面流转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舰艏探出的触须状装置正贪婪吮吸暗物质流。
苏无音石化的左手突然痉挛。指节关节爆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五根手指不受控地插入地面。星舰残骸的青铜甲板竟如活物般蠕动，顺着她的指尖爬上小臂，在傀儡化的皮肤表面凝成密密麻麻的星图刺青。
“它们在看。”她嘶哑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用浑天仪残片当诱饵……”
话音未落，最近那艘异星舰的触须骤然暴长。三千丈长的暗金色长矛刺破虚空，矛尖旋转的引力漩涡将沿途星尘尽数吞噬。墨九霄挥刃斩断袭向琴台的煞气，四百倍复眼却捕捉到更可怕的细节——那些触须表面的液态金属，竟与苏无音晶化臂内的银河漩涡同频共振！
焦尾琴突然发出鸾鸟垂死的哀鸣。
苏无音完全石化的左手猛地扣住琴身，腕关节反转成诡异角度。傀儡化的血肉与琴木融合，生长出青铜色的神经突触。她仰头望向逼近的异星舰群，嘴角淌下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微型浑天仪：“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墨九霄的残刃劈在触须表面，却像砍中流动的水银。刃锋陷入液态金属的刹那，四百倍复眼突然看见恐怖幻象——某颗被机械藤蔓包裹的星球上，无数与苏无音面容相似的女子正在流水线上被组装，她们的晶化臂内都嵌着相同的银河漩涡！
“这些是……”
“量产型的时空锚点。”苏无音的声音已带金属回响。她石化的左胸突然爆开，露出齿轮咬合的机械心脏，“三年前我剥离玄阴傀心时，就感应到星海深处有东西在模仿初代技术。”
异星舰群的触须突然调转方向。十二道暗金长矛在虚空交织成囚笼，矛尖喷射的液态金属凝成苏无音的等身雕像。那雕像的晶化臂精准指向焦尾琴，指尖迸发的引力波纹竟与《天工遗音》第九变奏完美契合！
墨九霄的复眼瞳孔骤缩。
真正的杀招此刻才显露——当雕像奏响伪造的归墟引时，焦尾琴共鸣箱内的晶化臂突然暴走。银河漩涡逆时针旋转，锚定在三百光年外的母巢废墟竟开始向异星舰群滑行！苏无音傀儡化的身躯剧烈震颤，左半身齿轮接连爆出火花，却仍死死按住即将脱控的琴弦。
“砍断我的右臂！”她突然暴喝，金属化的声带震落片片铜锈，“它们在用共鸣反向操控锚点！”
墨九霄的残刃悬在半空。四百倍复眼清晰看见晶化臂与焦尾琴的融合处——银河漩涡已侵蚀苏无音半幅神魂，若此刻斩断，残存的神识将永远困在时空裂隙。
异星舰群的攻势陡然加剧。
十二尊液态金属雕像同时抚琴，伪造的《天工遗音》形成音波风暴。母巢废墟的浑天仪残骸被连根拔起，化作流星砸向焦尾琴所在方位。苏无音左眼的青铜纹路蔓至脖颈，却突然勾起释然的笑：“还记得在千机渊底，你说要替我寻回被夺的岁月？”
未等回答，她完全傀儡化的左手突然贯穿自己胸膛。机械心脏被生生扯出，爆开的齿轮间飞溅出三百年前封存的记忆光尘——那是她及笄夜剜心饲傀时，偷偷藏进心窍的初代星舰坐标！
光尘触及焦尾琴的刹那，整片星墟的暗物质流轰然倒卷。
墨九霄的残刃终于落下。
刃锋斩断晶化臂的瞬间，暴走的银河漩涡如困兽出闸。失去锚定的母巢废墟在虚空解体，异星舰群的液态金属触须突然痉挛——它们吞噬的暗物质流竟开始反噬，舰体表面的光泽急速黯淡。
苏无音残破的身躯向后倾倒，左半身傀儡化的部位寸寸崩解。她在漫天星尘中抬起尚且完好的右手，指尖轻触墨九霄染血的脸颊：“去星墟极暗处……那里有初代留给你的……”
余音被突来的时空震荡截断。
焦尾琴残骸爆发最后的引力潮汐，将两人卷入狂暴的暗物质漩涡。墨九霄在能量乱流中死死抱住苏无音即将消散的躯体，四百倍复眼穿透沸腾的星髓，看见令神魂战栗的景象——
那些溃败的异星舰正在重组！液态金属聚合成横跨星域的巨网，网眼处垂落的锁链竟与《天工遗音》的音符完全一致。更远处，某种比星舰庞大万倍的阴影正缓缓舒展躯体，其表面浮动的星图与苏无音傀儡化时生成的刺青如出一辙！
“原来所谓的‘天外天’……”
墨九霄的喃喃自语被轰鸣淹没。当他再次睁眼时，已漂浮在陌生的星域。怀中的苏无音只剩下半幅残躯，晶化右臂的断裂处闪烁着微弱的银河光斑。在他们正前方，初代浑天仪的完整形态正在缓缓旋转，其核心跳动的赫然是——
三百枚与苏无音面容相同的女子，正被囚禁在液态玄金中的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