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颖如心道,这丫头说得一点没错。
比起求老太太,不如她劝宴瑾离婚来的简单。
母亲在儿子那里有天然的血脉压制,何况事关宴季礼,唐颖如不相信宴瑾会为了一个女人,罔顾亲爹的性命。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这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可以和宴瑾说,你和小温离婚是权宜之计,把大温娶回来,治好了你爸的病,再和她离了不就是。
又不是让你和她做真夫妻,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你爸受这么点委屈又如何呢?
又或者这么说,那个小温根本就不爱你,她如果爱你,怎么会让你为难呢,她就应该自请下堂,把位置让出来,明明她一人让步,就可以成全所有人。
脑子里一瞬间过了很多事,前景似乎一片明朗,可唐颖如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她眉心紧锁,保持沉默。
温欣也不急,慢慢悠悠又剥了一粒葡萄,喂给了另一只黑玉翅鸽。
期间,还收到宴瑾发来的消息,问她想不想吃老城西街那家网红蛋糕店的起司蛋糕,他回来的时候带上。
温欣回了个,“不想。”
干巴巴两个字,也没有可可爱爱的表情包了。
宴瑾直接一个视频打过来,她不接,挂断,他又打。
直到把人放进黑名单里,手机才安静下来。
温欣等了许久,一碗清补凉都吃完了,唐颖如才缓缓开口。
开口却是,“告诉你一个与宴季风有关的秘密吧。”
温欣抬眸,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您说。”
唐颖如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抿了一口,手指摩挲着杯口,语气平和。
“你是不是觉得宴家人,尤其是老太太,在对待宴季风上,太过是非不分了?”
温欣点头,对孩子太过放纵其实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她甚至觉得宴季风走到今天这一步,宴家人难辞其咎。
唐颖如苦笑,叹道,“那是因为,宴家人对他有过亏欠。”
宴季礼的病是一种基因缺陷,他最早一次发病,是在他三岁的时候,病情来势凶猛,又无药可治,这次发病,约等于判了死刑。
宴老爷子非常疼爱这个儿子,不惜一切代价要救这个儿子的命,花重金从国外找来了地下医生。
那黑医说,能救,换血换细胞就是了,至于换谁的,只能是直系亲属,且身体一定要绝对健康,无任何基础病。
宴家符合这个条件的就只有宴季风,那年,他七岁。
七岁的孩子,懂得一些事情了,知道弟弟要死了,他说要救弟弟的。
宴家的人很欣慰,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这两兄弟在,宴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没想到,黑医又说,血液是可再生,但被换掉的细胞不可以,后遗症很多很复杂,用通俗易通的话解释,宴季风换多少给宴季礼,他付出的代价是同等的。
宴老爷子犹豫了,一个健康的孩子,换来两个都不健康的,这划算吗?
最后是宴老太太拍得板,换!
她说,医学会越来越昌明,人在,才有希望。
当然,他们没有把会出现后遗症这件事告诉宴季风,他们说,不说,是为了他好。
七岁的孩子,还太小,知道太多会有心理负担。
就这样,两个孩子的命运被大人们下了决定。
宴季风术后在床上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后,得知弟弟活了下来,他很高兴,觉得自己是一个英雄。
他那时还不知道,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宴季礼度过这道难关后便“茁壮成长”,他十二岁的时候,宴季风十六岁,而他的身高已经比宴季风高出整整一个头。
不只是身高的问题,宴季风发现,他才十六岁,身体却跟一台破旧的机器,哪哪都是问题。
在自家医院做了很多次全面体检,什么问题都没有,他意识到不对劲。
那年夏天,他借口去国外的外公外婆家过暑假,在那里做了体检,检查结果是,他的神经元细胞,心肌细胞和骨骼细胞全部受损。
所以他才会出现记忆力减退,心律失常,突发性肢体动作异常等不该在他这个年龄出现的症状。
最可怕的是,这三类细胞,都是不可再生细胞,完全修复是不可能的。
宴季风不是一个心里能藏事的人,他当即就飞回国内,与宴家的人对峙,问他们知道不知道,和宴季礼换血会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既然他都知道了,宴家人也没再隐瞒。
宴老太太劝慰他,家里这几年在国内外投资了上百个顶级实验室,别害怕,会好的,你们兄弟两个都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
宴季风没有闹,这件事,貌似就这样过去了。
唐颖如抬手,指尖揉了揉额角,“听季礼说,从那以后,大伯就和家里的人疏远了,他们兄弟两个也因此生了嫌隙。”
温欣听到这里,那些萦在心头的困惑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宴季风说他能救爸爸的意思,是他可以再次为他换血换细胞,是吗?”
唐颖如点头。
“那为什么不让他……”温欣话说一半,就打住了。
还能是为什么,除了她和宴瑾,他们都知道宴季风能救宴季礼。
也许是老太太,也许是宴季礼,大概是不愿意再亏欠他一次吧。
唐颖如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说,“两年前,季礼的病复发,我就说把大伯接回来,季礼不同意,我只能去求老太太。”
说到这里,她眼眶泛红,“老太太说她已经亏欠了大儿子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还说宴家有阿瑾,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季礼命数该是这样,她不会再干涉。”
温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情来说,宴季礼是宴瑾的亲爹,她当然希望宴季风能再救他一次。
可于理来说,她又觉得宴季风有点可怜。
他这个年纪,再换一次,估计就是以命换命了。
“你们不告诉宴瑾这事,是怕他来硬的吗?”
唐颖如点头,“老太太和我说,如果我把这事和阿瑾说了,她就出面让季礼和我离婚,她老人家说得出,就能做得到,我谁都没说,唐颖芝都不知道。”
难怪让她去求老太太,她会这么抗拒,原来如此。
温欣默了片刻,开口道,“那你告诉我这件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