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会议室里,空气像是凝固了。
赵卫龙坐立不安,手心里全是汗,不停地搓着裤子。
陆辰坐在他对面,背挺得笔直,面色沉静。
门被推开。
张富贵满面春风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干部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赵卫龙噌地站起来,又被陆辰一个手势按了回去。
“张老板,这位是?”赵卫龙强压着火气。
“这位是县工商局的王副局长。”张富贵笑呵呵地介绍,“王局长关心我们厂的发展,今天特意来旁听指导。”
王副局长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笔记本和钢笔。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赵卫龙的心沉了下去,这张富贵果然是有备而来,连官方的人都请动了。
“好了,人也差不多齐了。”张富贵清了清嗓子,直接坐到主位上,“根据公司章程,我作为持有百分之十五股份的股东,有权提议召开临时股东会。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讨论一下工厂目前的经营管理问题。”
他顿了顿,拿起一份文件。
“我收到一些反映,也做了一些调查,对陆辰同志的管理能力,以及工厂的财务状况,存在严重的质疑!”
来了!
赵卫龙猛地抬头。
“张富贵!你少血口喷人!”
“赵老板,稍安勿躁。”张富贵皮笑肉不笑,“我这里有份材料,大家可以看看。”
他示意旁边的人把几份复印件发下去。
陆辰拿起那份所谓的“材料”。
上面罗列着几条“罪状”:采购原料以次充好,虚报成本,甚至还有几笔语焉不详的“账目异常”。
后面还附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似乎是仓库里的布料。
“这是南山那批布料?”陆辰挑眉。
“陆老板眼神好啊。”张富贵冷笑,“这批布料质量如何,我想你心里有数。用这种残次品做外贸订单,要是出了问题,毁掉的是整个工厂的声誉!还有这账目,几笔大额支出语焉不详,陆老板,你不解释一下吗?”
王副局长在这时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规范经营,合法纳税,是每个企业应尽的义务。财务清晰,流程合规,更是重中之重啊。”
这话听着中立,却无异于给张富贵的指控加码。
“放屁!”赵卫龙拍案而起,“南山那批布料是林松那老混蛋搞的鬼,跟陆辰有什么关系?账目不清?厂里的账都是我亲自过目的,清清楚楚!张富贵,你安的什么心?!”
“赵老板,凡事要讲证据。”张富贵摊开手,“现在证据就摆在这里。陆辰年纪轻轻,骤然管理这么大一个厂子,难免经验不足,或者…动了歪心思。为了工厂的长远发展,我提议,暂停陆辰的管理职务,由我暂时接管工厂运营,并聘请第三方机构,对工厂进行全面的财务审计!”
“你休想!”赵卫龙气得浑身发抖。
张富贵不再理他,看向陆辰。
“陆老板,你自己说呢?是主动配合调查,还是等我们强制执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陆辰身上。
陆辰放下手里的“材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下,两下。
他忽然笑了。
“张老板,演完了?”
张富贵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南山布料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了县质检部门进行公开检测,报告很快就能出来。到时候是好是坏,官方说了算,不是你几张偷拍的照片能定性的。”陆辰语气平淡。
张富贵哼了一声。“就算布料没问题,账目呢?那几笔钱,你怎么解释?”
“解释?”陆辰站起身,走到张富贵面前,“在我解释之前,我想先请一个人进来。”
他没等张富贵反应,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刘兵,进来。”
门开了。
刘兵低着头,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虚浮,脸色苍白。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富贵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一丝慌乱。
“刘兵?你来干什么?!”
刘兵不敢看张富贵,走到陆辰身边。
“陆…陆老板…”
“别怕。”陆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你之前跟我说的,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说…说什么?”张富贵厉声喝道,试图打断。
“让他说!”陆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王副局长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
刘兵深吸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
“是…是张老板让我干的!”
一句话,如同炸雷!
“张老板让我盯着陆老板,收集他…他的黑料,特别是南山布料的事,让我偷偷拍照,想拿这个做文章!”
“张老板还说…还说这次股东会,一定要把陆老板搞下去,他已经联系好了工商局的领导…”刘兵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还让我找机会在生产上动动手脚,最好让外贸订单出点问题!”
“你…你胡说八道!”张富贵猛地站起来,指着刘兵,气急败坏,“你被陆辰收买了!你敢诬陷我?!”
“我没有!”刘兵梗着脖子,“张老板,你答应我的三百块钱还没给呢!你说事成之后就给我!”
“你…”张富贵气得差点晕过去。
“张老板,别激动。”陆辰按住张富贵的肩膀,力道不小,“刘兵说的是真是假,大家心里有数。”
他转头看向王副局长。
“王局长,您也听到了。张老板为了夺取工厂控制权,不惜指使员工恶意诬告,甚至企图破坏生产,干扰外贸出口。这种行为,恐怕不只是经验不足或者动歪心思那么简单了吧?”
王副局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今天来,是给张富贵站台的,可没想过会卷入这种龌龊的栽赃陷害里。这要是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咳…这个…企业内部的矛盾,还是应该以事实为依据,妥善解决。”王副局长含糊其辞,明显想撇清关系。
“事实?”陆辰拿起桌上真正的账本,啪地一声摔在张富贵面前,“这是厂里完整的账目,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欢迎王局长随时审查!至于那几笔所谓的‘异常账目’,是支付给港商李老板解决海关问题的酬劳!而海关为什么会突然刁难我们,我想…张老板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陆辰步步紧逼,话语如同刀子,一下下扎在张富贵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