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机器重新轰鸣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卫龙忙前忙后,指挥生产,脸上重新有了血色。
但陆辰清楚,平静只是暂时的。
张富贵那只老狐狸,绝不会满足于百分之十五。
他暂时退让,不过是为了更狠地一口吞下。
还有杨大狗,那条疯狗,必须尽快找到。
林松的死,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他回到家里,李梅和林诗韵迎上来。
“辰儿,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娘了!”李梅拉着他上下看。
林诗韵眼圈还是红的,没说话,只是紧紧挨着他。
“娘,诗韵,我没事。”陆辰拍拍母亲的手,“就是点误会,解决了。”
他不想让她们知道太多,尤其是林松的死讯。
至少现在不行。
“爹他……他没跟你一起回来?”林诗韵小声问,带着点不安。
陆辰心头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爹说他还有点事,晚点自己回来。”
谎言说出口,有些苦涩。
林诗韵“哦”了一声,低下头,没再追问。
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
吃过饭,陆辰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林松家看看。
林诗韵想跟着去,被陆辰劝住了。
“你累了,在家歇着,我去去就回。”
林松家,还是老样子。
低矮的土坯房,院子里堆着些杂物。
门虚掩着,陆辰推门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潮湿的霉味。
陆辰皱了皱眉。
林松这人,懒得出奇。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翻找。
桌子抽屉里,只有些零钱和烟盒。
床底下,积满了灰尘,几个破旧的木箱子。
陆辰打开箱子,里面是些旧衣服和被褥。
没什么特别的。
难道是他想多了?
林松真的只是个贪财又懦弱的蠢货?
他的视线扫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瓦罐。
那瓦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落满了灰。
陆辰走过去,搬开瓦罐。
瓦罐底下,压着一块松动的地砖。
他心头一跳。
掀开地砖,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很旧,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铜锁。
陆辰找了根铁丝,捅了几下,锁簧“咔哒”一声弹开。
打开木匣子,里面不是金银细软。
而是一个小小的,封皮都磨损了的笔记本。
还有几张叠起来的纸。
陆辰拿起笔记本,翻开。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歪歪扭扭,正是林松的笔迹。
前面几页,是些日常的流水账,鸡毛蒜皮。
往后翻,内容开始变得奇怪。
“三月五日,晴。收‘乔’五百。”
“三月十五,雨。送货,‘乔’又给三百。”
“四月初一,阴。‘乔’让留意姓赵的动静。”
“四月十日,晴。警告姓孙的,别太过分。‘乔’不高兴。”
“五月三日,晴。‘乔’让打听陆家小子底细。”
……
陆辰一页页翻下去,心越来越沉。
这个“乔”是谁?
频繁给林松钱,还让他打探消息,甚至能警告孙老板?
林松,根本不是被孙老板利用那么简单!
他本身就是一条线!
一条隐藏在暗处,替某个大人物办事的线!
陆辰拿起那几张叠起来的纸。
是几张汇款单的存根。
收款人是林松。
汇款地址,是县城的一个他不认识的地址。
但汇款人的署名,只有一个字。
乔。
数额都不小,加起来有几千块!
难怪林松之前那么有恃无恐,敢跟他狮子大开口!
原来背后一直有人给他撑腰,给他钱!
这个“乔”,到底是谁?
跟张富贵有没有关系?
孙老板的倒台,工商局的刁难,警察的介入,林松的死……
这一切,难道都和这个“乔”有关?
陆辰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
这张网,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林松,这个他一直以为只是贪婪愚蠢的老丈人,竟然是其中的一个节点。
他的死,真的是杨大狗临时起意的报复吗?
还是……灭口?
陆辰捏紧了手里的笔记本和汇款单。
后背一阵发凉。
林松牵涉其中,那诗韵呢?
她会不会有危险?
不行!
他必须尽快查清楚这个“乔”是谁!
他必须把这张网撕开!
他要保护好诗韵,保护好这个家!
陆辰将笔记本和汇款单小心收好,恢复原状,悄无声息地离开林家。
夜色更浓了。
回到家,林诗韵还没睡,坐在灯下等他。
“陆大哥,我爹他……”
“还没回来。”陆辰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可能去哪个亲戚家了吧。”
他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诗韵,别担心,有我呢。”
林诗韵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但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
陆辰搂着她,心里却在急速盘算。
乔……
县城里,姓乔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名字。
都不太对。
这个“乔”,隐藏得很深。
必须找到突破口。
或许,可以从那个汇款地址查起?
或者,从张富贵那里旁敲侧击?
不,张富贵太狡猾,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陆辰闭上眼。
棋局,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但他,绝不会认输。
他要一步步,把这些藏在暗处的鬼魅,全都揪出来!
夜里,陆辰几乎没怎么合眼。
怀里的林诗韵睡得不安稳,眉头轻蹙,偶尔还呢喃几句。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五味杂陈。
瞒着她林松的死讯,这感觉,糟透了。
可现在告诉她?除了让她崩溃,没有任何好处。
那个“乔”,那个隐藏在林松背后的黑手,才是关键。
不把他揪出来,诗韵的安全就没法保证。
忍。
必须忍。
天蒙蒙亮,陆辰就起身了。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林诗韵。
灶房里,李梅已经起来了,正在烧火。
“辰儿,不多睡会儿?”李梅回头,脸上带着担忧。
“娘,厂里事多,我早点过去。”陆辰随口应付。
他快速洗漱,扒拉了几口早饭,就往厂里赶。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味,厂房已经有了动静。
赵卫龙顶着黑眼圈,正在指挥工人卸货。
是新到的布料。
张富贵那边,动作倒是快。
“老弟,来了!”赵卫龙看见陆辰,快步走过来。
“布料没问题吧?”陆辰问。
“没问题,跟之前的一样。”赵卫龙压低声音,“不过,送货的人里头,多了两个生面孔,看着不像干活的,倒像是监工。”
陆辰心里一动。
张富贵派人来了?
监视他?还是监视工厂?
“赵哥,生产上的事,你多盯着点。”陆辰交代。
“放心,误不了事儿。”赵卫龙拍胸脯,“对了,昨天那事儿,真没事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陆辰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个误会。”
他不想让赵卫龙也卷进“乔”的漩涡里。
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赵卫龙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