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董卓府邸的飞檐染成血色,庭中梧桐树下,新铸的剑架上横着一柄九尺长戟,寒光凛冽。
“奉先啊,这杆方天画戟,配上赤兔马,天下谁人能敌?”董卓粗厚的手掌抚过戟刃,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也不在意,反而咧嘴大笑。
吕布单膝跪地,铠甲在夕阳下泛着暗金光泽。他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闪动的光芒,声音却恭敬异常:“承蒙义父厚赐,布愿效犬马之劳。”
三日前那场宴席仍历历在目——董卓当众将赤兔马的缰绳交到他手中,满堂文武见证下,他成了董卓的“义子”。酒过三巡时,董卓拍着他的肩膀说:“吾儿奉先,有你在,何愁大事不成?”那手掌的温度透过铠甲传来,像烙铁般灼人。
“主公——!”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回忆。
李儒匆匆穿过庭院,宽大的衣袖带落几片梧桐叶。
董卓没有回头,只是粗壮的手指在栏杆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查到了?\"
“是。”李儒快步上前,在董卓身侧站定,“探马来报,董侯刘协已被袁绍接走,正往冀州方向去。”
“袁本初?”董卓猛地转身,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抖动,“他好大的胆子!”宽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栏杆上,震得整个高台似乎都在摇晃。
吕布心头一跳。董侯——先帝幼子刘协,因董太后抚养而被称作“董侯”。先帝驾崩后,这位九岁的皇子突然失踪,原来是被袁绍带走了?
李儒细长的眼睛扫过吕布,声音如毒蛇吐信:“探马来报,袁绍携董侯扮作商队,已过虎牢关,往冀州方向去了。”
吕布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义父。”
董卓满意地看着这个英武的年轻人,伸手扶起他:“吾儿不必多礼。”他拍了拍吕布的肩膀,感受到铠甲下结实的肌肉,“洛阳已在我掌控之中,但还有一事需你去做。”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请义父吩咐。”
“刘协那小儿被袁绍劫往冀州。”董卓的声音低沉如雷,“你即刻率三千铁骑追击,务必把人给我带回来!”
“孩儿领命!”吕布眼中燃起战意,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董卓叫住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带上这个,沿途各关隘见此物如见本太师,无人敢拦你。”
吕布接过玉佩,感受到玉上残留的体温。他抬头对上董卓的目光,看到那双眼睛里不仅有期待,还有一丝试探。“义父放心,孩儿定不辱命。”
董卓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记住,要活的。”
吕布心头一震,但面上不显,只是再次抱拳:“孩儿明白。”
吕布低头称是,转身时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走出府门,赤兔马正不耐烦地刨着前蹄,见他来了,竟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铠甲。吕布翻身上马,心中暗忖:董卓老贼,你可知这赤兔马性烈,除了我无人能驯?
待吕布领兵出城后,李儒为董卓斟了杯新酒:“主公,吕布此人……”
“狼子野心,老夫岂会不知?”董卓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扬起的尘烟,“但他现在需要我的权势,我需要他的武力,各取所需罢了。”
李儒捻须轻笑:“袁绍此计甚毒。若让他将董侯带到冀州,假以时日,以‘护驾’之名号令诸侯……”
“所以绝不能让他得逞!”董卓一拳砸在案几上,杯盘跳动,“刘辩那小子懦弱无能,正合我用。但刘协……”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小儿眼神太过清明,留着他早晚是祸患。”
暮色渐浓,董卓忽然问道:“文优,你说吕布会真心追回董侯吗?”
李儒望向已消失在官道尽头的骑兵队伍,轻声道:“他会追,但未必会带回来。”
离开太师府后,吕布立刻点齐三千西凉精锐。这些骑兵都是跟随董卓多年的老兵,个个凶悍异常。他们跨上战马,如一股黑色洪流冲出洛阳城门,向北方疾驰而去。
城楼上,董卓目送着远去的骑兵,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李儒小心翼翼地问:“太师为何不派华雄去?吕布毕竟新投……”
董卓冷笑一声:“正因为他是新人,才需要证明自己的忠心。”他转身走下城楼,“况且,若他真有异心,三千铁骑也足够让他明白背叛本太师的下场。”
与此同时,在通往冀州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在快速行进。袁绍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向队伍中央的马车。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刘协苍白的小脸。
“主公,我们是否走得太急?”谋士许攸策马上前,“将士们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袁绍摇头:“董卓耳目众多,一旦发现董侯失踪,必会派兵追击。”他望向北方,“只有到了冀州,才算安全。”
马车内,刘协紧紧攥着衣角。
年仅九岁的他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夜里,一群陌生人突然闯入宫中,将他从睡梦中拉起。他们说是来救他的,但这一路的颠簸和恐惧,让他幼小的心灵备受煎熬。
“殿下,喝点水吧。”随行的老宦官递上水囊。
刘协摇摇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董卓……为什么要抓我?”
老宦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殿下还小,有些事……”
马蹄声如雷,三千铁骑卷起的尘土遮蔽了半边天空。
吕布一马当先,赤兔马四蹄翻飞,仿佛踏着火云而行。他身上的铠甲已被尘土染成灰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
“再快些!”吕布回头怒吼,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风声,“袁绍就在前方!”
并州铁骑们咬紧牙关,他们已经连续奔袭三日,人马皆疲,但无人敢抱怨半句。吕布将军的怒火足以焚毁一切懈怠之人。马蹄声更加急促,如同战鼓般敲击着大地。
远处,巨鹿郡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袁绍的车队正在官道上缓缓前行。他坐在装饰华丽的马车中,手中握着一卷竹简,神色平静如水。车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帘子洒在他华贵的锦袍上,映出一片金色的光晕。
“报——”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慌,“后方十里处发现追兵!约三千骑兵,打着'吕'字旗号!”
马车周围的护卫们立刻紧张起来,手按刀柄,目光齐刷刷望向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