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都送走以后,易子川才看向孟轩:“今日本王若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只得是得罪他们。”孟轩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永昌侯府的账目一查,牵扯甚广,这几日各种各样来托关系的,打听进展的人不计其数,属下觉得难办,便干脆躲了起来,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来书房堵着,属下这也是躲无可躲了。”
易子川对此倒是有些见怪不怪的:“永昌侯府敢在军务账簿上做手脚,那自然是借了许多人的势力,如今出了事情最着急的便是他们这些人,毕竟这些年,多的是那些顶着家里名义在外头狐假虎威的纨绔子弟,若是真的出了事,他们一家子都要倒霉,不过,他们这般急切,你这几日可查出了什么?”
孟轩的脸色不大好看,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确实有一些,军营之中混乱的不得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子弟在其中任职,有人借着军营的名声在外欺凌百姓,强抢民女,更有人占领要职,为了得到更多的抚恤银,伪造意外,上报死伤。”
孟轩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个人突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尤其是站在一旁的郑妄言,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所说的伪造意外是什么意思。
其实早年间军营中不乏有人这么做。
因公务而死伤的士兵会由朝廷下放抚恤银,再由军营将这笔银子送到已故士兵的家人手里,但是因为这笔银子,相比起来金额比较大,便出现了有人克扣抚恤银的情况,到后来更有贪心不足的人,故意害死那些无父无母的士兵,然后伪造他的亲眷,以此来冒领这笔钱。
但是这种事情早在多年以前便经过几次彻查,当时找出了许许多多关于抚恤银的黑案,彻查一圈下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砍了多少脑袋。
后来朝廷对下发抚恤银这件事情,变得格外的严苛,审核起来也越发的麻烦,为的就是可以保障这笔银子是送到家属手里,同时也可以避免发生更多的故意陷害。
时隔多年,不曾想,竟然还有人用这种方式骗取朝廷的抚恤银,简直没有人性。
易子川察觉到郑妄言的情绪,成功了半晌,随后亲口说道:“这位是我去夏将军手里借来的人,他对军务的费用明细格外的清楚,查起来也会相对简单一些,他接下来这些日子会帮你一起彻查永昌侯府的案子!”
孟轩看向面前的郑妄言,只一眼他就发现他身上特属于武将的气质,他对着他微微颔首,随后天生说道:“接下来就要麻烦先生了!”
郑妄言只微微点头:“大人客气了。”
易子川原本想着今日既然都已经来了,便看一看这卷宗里的东西,可偏偏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姜怀玉,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便是秦苍也不敢再由着易子川。
毕竟这位爷若是生了气,那是真的会要人命的,要知道,姜怀玉曾经可是真的因为心里不高兴,差点扎瘫了易子川的人啊!
没办法,易子川只能大致的交代一些,随后便被推着出了大理寺的门。
被抬上车的时候,易子川心中还颇有几分不平衡:“对着那夏简兮,你倒是什么都不说,怎么到了我这里,不论做什么都要挨训斥。”
“我原以为那夏小姐,就算没你伤的重,想必也不会太好,可今日这一瞧啊,真真切切只受了点皮外伤,想必是某个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一直将人抱在怀里,护着她一点没磕到吧!”姜怀玉阴阳怪气的本事向来厉害。
易子川被说的语塞,良久才想到辩驳的话:“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是本王没护着他,她只怕早就摔成一滩烂泥了,本王这也是君子之风。”
“是啊,好一个君子之风啊。”姜怀玉挑眉,“君子到生怕她留下一点伤疤,还口口声声说是他救了你,若非有你护着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崖底有机会救你,说到底不过是某人想要让我去给她看伤罢了,找的借口还这么差劲!”姜怀玉忍不住撇嘴,“是吧,王爷!”
易子川哪里还有话说,恨不得赶紧闭上了嘴,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站在一旁的秦苍听着姜怀玉的话,硬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最后挨了一记白眼。
回去的路上,易子川一直听着姜怀玉的念叨,左右不过是他得卧床休息,不能再下地,更不能到处奔波,这些话他听了数遍,耳朵都已经要起茧子了,可偏偏作为大夫的姜怀玉恨不得直接将这些事情刻了板子钉在他的头上,免得他忘了。
就在姜怀玉反反复复念叨的时候,秦苍突然骑着马靠近马车,随后压低声音说道:“王爷,夏小姐去见桃花娘子了!”
易子川先是一愣,随后抬手掀开帘子:“什么时候去的?”
“一个时辰前说是夏将军和夏夫人都出门以后他便立刻套了马车,去了江府。”秦苍轻声说道,“消息是江大人那里送过来的,想必是江大人并不清楚,王爷去了将军府。”
易子川微微垂眸:“去了便去了吧,早去晚去,总是要去见一见桃花娘子的,只不过近来风声紧,多派几个人跟着她,免得有人狗急跳墙,出了事!”
“是!”
夏简兮行事作风也算雷厉,得了空出门,便立刻去了江一珩的府上。
她将桃花娘子救出来以后,易子川便将人送去了江府,江一珩清贫的离谱,便是一处别院,对他而言,都是奢侈的。
所以他便将桃花娘子直接安置在了府邸上,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反倒没有人想过桃花娘子会在他的府邸,所以任凭永昌侯府和刑部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她。
夏简兮见到江大人的时候,他正在庭院里面看书。
夏简兮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些读书人是怎么想的,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坐在并不怎么茂盛的葡萄藤下看书,光是穿透缝隙照下来的太阳都灼热的厉害。
江一珩看到夏简兮的时候,其实颇有几分意外:“夏小姐来这里,不知道是找谁?”
“我想见一见桃花娘子。”夏简兮将手里准备好的一些滋补药材轻轻放在了江一珩面前的石桌上,“这是我准备了送来给桃花娘子养身体的药材,算不得什么特别金贵的,还请江大人不要嫌弃。”
“夏小姐将财万贯送来的东西必然是贵重的我怎么会嫌弃?”江一珩勾了勾唇角,随后说道,“这是桃花娘子刚刚用的药,如今正在小憩,只怕夏小姐要多等一会儿了。”
“不妨事。”夏简兮只是想了想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便那么等着。
江一珩是在故意为难她夏简兮。
虽然江大人嘴上说不记恨夏简兮,但说到底桃花娘子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她。
江一珩虽然不是那等子小肚鸡肠的人,但到底心爱的女人受了这样的痛苦,他难免是要气愤的,小小的折腾一下夏简兮,不过也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江一珩见夏简兮在面对自己的刻意刁难时,只是非常平静的接受,没有半点的懊恼和怒意,便明白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姐,的确非常沉得住气。
“我一直想不明白,夏小姐与那永昌侯府是有什么冤什么仇,要对他们下如此狠的手。”江一珩抬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夏简兮。
“他们不过咎由自取!”夏简兮淡淡的开口道,“永昌侯府害死的人命何止百条,其中便难保有我的至亲至爱,江大人可以为了你所爱的人抛弃名声,抛弃官职,我为了我所在意的又或者说是为了我自己,让本就有过错的人得到惩罚又有什么错呢?”
江一珩沉默许久,最后看向夏简兮:“桃花娘子醒过来的第一句话问的不是我,也不是她自己,而是你。”
夏简兮微微抬眼,看向面前的江一珩。
“她因为你受此劫难,却不想,她不仅没有半点怨恨你,甚至还很感激你。”江一珩无奈的笑了笑,“她说是你冒险将她救了回来,也说是你,在醉香楼出了事情以后,为楼里的姑娘们,谋了一条生路。”
“醉香楼的姑娘们,因为我受此一劫,为她们谋生路是我应该做的。”夏简兮微微垂眸。
“她若是知道你来,只怕早就等着见你。”江一珩看向夏简兮,“她若是知道我可以为难,不让你去见她,只怕要同我发脾气的。”
“我不告诉桃花娘子便是了。”夏简兮笑了笑,当时一点都不介意江大人为难她的事情。
“你不生气?”
“江大人可消气了。”
“与你一个小姑娘置气,显得我太小气了些。”江一珩轻轻笑了一声,“她在后院厢房,你自去见她便是!”
夏简兮缓缓起身,对着江大人行了一礼:“那就多谢江大人了!”
江一珩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书册上,再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