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道沟的晨雾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金铃儿解下腰间的骨铃轻轻摇晃。青铜铃舌撞击出空灵的声响,惊起枯树上成群的寒鸦。\"怨气凝成雾障了。\"她将骨铃系在发梢,\"要借活人阳气开路。\"
陈青山的三枚青铜钉夹在指间,钉头沾着朱砂:\"铁山带十人走左翼,水生护着乡亲走右翼。\"他忽然转头看向周广发,\"周叔的铜锣留着断后。\"
队伍刚进沟口,岩温的傣刀突然劈向半空。刀锋斩断的藤蔓里掉出个东洋铁盒,盒内蜷缩着发黑的指骨。温九妹用药锄挑起铁盒:\"是七姓人的断指!指节上有采参人的绑绳印!\"
\"当年东洋人剁手指计数......\"周广发握铜锣的手青筋暴起,\"俺爹说每凑够百根手指就烧锅庆功......\"
金铃儿的骨铃突然自鸣,铃口指向东南方的乱石堆。春草扒开积雪,露出块刻满符文的青石板:\"是七姓萨满的镇魂碑!\"
陈青山的三枚青铜钉呈品字形钉入石板边缘,石板应声而裂,露出底下的铸铁井盖。铁山用柴斧撬开井盖,二十多具缠着铁链的骸骨赫然在目。
\"是女子尸骨!\"温九妹捡起半截银簪,\"簪头刻着并蒂莲......\"她忽然抬头,\"周叔,这花样跟您胸口的纹样一样!\"
周广发扑通跪地,铜锣在冻土上砸出深坑:\"大姐啊......\"他哆嗦着捧起块头骨,\"这颅后的疤...是俺娘用纺锤打的......\"
沟底突然传来铁器刮擦声。赵永贵举枪上膛:\"七星会的狗崽子闻着味了!\"
九个猎人迅速结成防御阵型,陈青山的青铜钉在掌心泛着寒光。七个黑影从雾中现身,领头的是个戴鬼面的驼背老者:\"周广发!你大姐的尸骨可还认得?\"
金铃儿的骨铃突然爆响,铃舌直指老者:\"是七杀堂的余孽!\"
老者掀开鬼面,露出半张溃烂的脸:\"当年老夫亲手给你大姐接生,那孩子哭得可亮堂......\"
周广发的铜锣呼啸着砸向老者,被铁链荡开:\"畜生!\"
\"那孩子泡在福尔马林里时更安静!\"老者甩出铁链缠住铜锣,\"想要尸骨?拿斩邪剑来换!\"
陈青山的三枚青铜钉破空而至,钉穿老者左肩。岩温的傣刀趁机劈断铁链,春草一个滚翻抢回铜锣。金铃儿甩出鹿筋绳缠住老者脚踝:\"九妹!撒药!\"
温九妹的药粉在空中炸开绿雾,老者袖中突然蹿出三条毒蛇。铁山的柴斧凌空劈斩,蛇头落地时仍在吐信。赵永贵的猎枪抵住老者心口:\"说!孩子尸骨在哪?\"
老者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太君的标本室里......\"血雾触到青铜钉竟滋滋作响,\"你们永远找不到......\"
陈青山的三棱钉钉入老者咽喉:\"那就让东洋鬼给你指路!\"
金铃儿解下骨铃按在镇魂碑上,铃身突然浮现血色纹路:\"要起煞了!\"她割破掌心将血抹在骨铃上,\"陈大哥钉住四角方位!\"
四枚青铜钉带着符纸钉入冻土,东南西北腾起青烟。春草突然指着骸骨堆:\"在动!尸骨在动!\"
二十多具骸骨竟自行拼凑成型,朝着沟底方向跪拜。温九妹的药锄指向骸骨跪拜处:\"是往生路!跟着走!\"
队伍跟着骸骨挪动的方向行进,雾气中渐现出个半塌的水泥碉堡。周广发摸着碉堡上的弹孔:\"这是当年抗联打下的据点!\"
金铃儿的骨铃忽然裂开道细纹,她将铃铛贴在碉堡铁门上:\"里头有活物!\"
陈青山的青铜钉在铁门划出七星阵,锈蚀的门轴吱呀作响。铁山刚举起火把,整窝蝙蝠劈头盖脸扑来。赵永贵点燃浸过松油的布条甩进碉堡,火光映出整墙的玻璃标本罐。
\"是标本......\"春草捂住嘴倒退两步,罐中蜷缩的标本浑身布满疱疹。温九妹用罗盘测着方位:\"丙位阴气最重!\"
金铃儿解下鹿皮鞭缠住丙位的铁柜,鞭梢铜钱卡进锁眼。铁柜弹开的瞬间,寒气裹着二十多个小陶罐滚落出来。
周广发捧起陶罐,罐底用朱砂写着\"周小花之子\":\"大姐......\"他忽然扯开衣襟,将陶罐贴在心口纹身处,\"舅舅带你回家......\"
碉堡深处突然传来孩童哭声。金铃儿的骨铃碎成两半:\"是伥鬼!\"她将骨灰抹在眼皮上,\"陈大哥钉住乾位!\"
陈青山的青铜钉带着符纸钉入承重柱,整座碉堡剧烈摇晃。七个浑身青紫的鬼童从地缝爬出,手指已化成利爪。
\"闭眼!\"温九妹扬出掺着犀角粉的药灰,\"这是冻死的怨灵!\"
铁山抡起柴斧劈向鬼童,斧刃却穿体而过。春草突然扯下颈间红绳:\"用这个!\"她将浸过经血的麻绳甩向鬼童,鬼童触绳即散。
金铃儿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镇魂符:\"尘归尘,土归土!\"符咒触及鬼童瞬间,整座碉堡腾起磷火。
撤出碉堡时,周广发怀里的陶罐突然发烫。他扒开罐口封泥,里面是卷用胎盘写的血书:\"七姓周小花绝笔...儿啊...娘给你唱段摇篮曲......\"
三十多个乡亲齐声呜咽,呜咽声惊动沟底的寒鸦,鸦群在铅云下盘旋成漩涡。
温九妹突然指向鸦群:\"看!鸦群在排箭头!\"
陈青山的青铜钉脱手钉向鸦群所指,钉头撞出个隐蔽的山洞。岩温的傣刀劈开洞口的伪装网,整箱的防疫服裹着尸骨滚落出来。
\"是焚尸洞!\"老河工用烟袋锅挑起块焦骨,\"东洋人灭口劳工的坑!\"
金铃儿的残铃突然自鸣,她将铃铛碎片撒入骨堆:\"明日正午,引天池水洗魂!\"
暮色降临时,七十多个乡亲在沟口垒起骨塔。春草将孕妇血书系在塔尖,周广发敲响铜锣,锣声惊起满山残雪。金铃儿将斩邪剑插入骨塔前的冻土,剑身映出七个猎户的剪影,在暮色中愈拉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