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绥直到回到家后才发觉自己的帆布包没拿。
那里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不过都是一些程言绥用来伪装和补妆的备用品。
原本他是担心瑟兰提斯发现端倪。现在……也无所谓了。
他早就知道了。
程言绥莫名地有些不真实感。在回去的路上,他的手指在颤抖,控制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兴奋、战栗、恐惧,还是愉悦。
他被发现了……
他被发现了。
程言绥呼吸渐重,他像是想笑,但不过刚扯动唇角,他便又感觉自己嘴唇内的疼痛加剧,让他几乎不能言。
机械虫仍旧站在别墅的大门旁,在看到程言绥的身影后,它们自觉地按照以前的程序为他打开别墅大门。
程言绥没听清楚它们在说什么,估计还是一些老套的话。他也没心情去细听,只是在别墅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快步走了进去,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了。
000就跟在程言绥身后。
程言绥仿若一个被抽干精力的木偶,他回去后没多久就瘫坐在了床铺旁,眼神愣愣地看着前方。
【……】
000以为他没关注自己,它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没想到程言绥的声音就毫无预兆地从下方飘了上来。
“我的任务失败了。”
000闻言看向他。
程言绥正靠在床铺边,他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被褥上,另一条手臂半曲。他亦一动不动地看着000,将自己脸上的黑框眼镜慢慢摘下,不明意味地笑了。
“按照要求,我要死了。是不是?”
000身上的小蛋壳都是裂痕,它在空中上下漂浮了两下,声音依旧机械。
【按照要求,任务失败,你的确会失去重生的机会。】
【但那也只是在书籍评分出来之后,现在评分还没开始,我无权,也无法判定你是否失败。】
“哦……这么好呢。”程言绥弯起眼眸,“那我还有一段时间。”
他说话时莫名地掺杂着一些讥讽的语调在里面,000见他漫不经心地摆弄自己手上的黑框眼镜,举止自然,且毫无不适之意,顿时有几分气愤。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程言绥看也没看它:“说什么?”
【我之前问过你的病情,你为什么没和我说实话?】
“我没和你说实话吗?”程言绥朝000淡笑两声,很是无辜,“哥们,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告诉你我已经痊愈了,我没病啊。”
【但你后面又表现出你没有痊愈!你还告诉我你有很多的人格,控制不了他们……你什么意思!】
它说话时,程言绥就支着下巴仰头看着他。表情平淡,眉眼温和,相较于000的激动,程言绥毫无感触,甚至漠然。
——仿佛他才是一个系统,一个机械,情绪波澜少有,接近没有。
“真是奇怪,小说当中的系统不都是无感情生物吗?你竟然会这么激动。”程言绥笑,“要我哄你吗?我可以演你妈妈。”
【程言绥!】
000听他这么说,更感觉自己自己之前看的那些医用书籍都喂了狗。
它正想直接离开不管他,但见程言绥眸中泛寒,000又是一顿。
它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程言绥对它的敌意——掩藏在那些或温和或荒唐的表面底下的,那隐隐约约的敌意。
【……你很讨厌我。】
000有些木讷。
它身上的系统探测仪正在高速分析着程言绥身上的各项特征,身体机能能在某方面表现出个体的隐藏情绪,000得到反馈结果,更加怔愣。
【你特别讨厌我。】
程言绥看着它没说话。
那些伪装的笑意淡下,程言绥一点点敛下眼中的阴霾,全然没有了再和000对话的心思。
“别多想了,这不重要,也没意义。”
程言绥收回目光,他正想直接起身离开,却没想到刚刚站起,便听到上空几声“咔嚓”声响。
程言绥动作停滞,他仰头看过去,见000已经飘到了天花板上。
它身上本就破碎的蛋壳咔嚓咔嚓裂的更小更碎,蛋白也受到牵连,裂开小口,里面的黄油瞬间溢出,一滴一滴从上空落了下来。
“你……”程言绥被那几滴黄油砸到了额头,他觉得有点疼痛,伸出指尖一抹,竟是一排金豆子。
【我告诉你,你就算讨厌我,也换不了系统。我会以最高的要求监督你,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和你说话,我也不会再去看那些医用书籍,我、我……】
它机械音越说越偏,里面甚至传出了一些不合常理的哭腔。
程言绥完全没料到000会这么脆弱,他眼见那些金豆子哗啦啦往他头上砸,顿时捂住了脑袋。
“不是,别哭啊。你怎么和小宝宝一样?”程言绥拿起枕头挡在自己头顶,那些金豆子顺着软枕的布料往下滚,砸在地板,全是沉重声。
程言绥叹气一声,妥协道:“我没说我讨厌你吧?我说了吗?000,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来,你下来,我们俩谈谈。”
【我拒绝。】
000声音冷漠,拿胶带把自己裂开的蛋白处粘上了。
程言绥瞧它那副别扭可怜的样子,觉得000这个蛋真的离破壳不远了。
“行,你不下来,那我们就这样说,行吧?”程言绥把地上的金豆子都捡起来,放到了床上,“行不行?”
000专注于撕胶带,没回答。
程言绥姑且当它是默许了。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000,我只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你如实回答我,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