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和顿了顿。
他的面色冷淡,站在廊庑前,目睹着姜遇棠抱着那一堆文书,转身快步下了台阶,急匆匆的出了市舶司府衙的大门口。
“世子爷,璃王殿下在提举厅内等着您。”
楚歌小跑了回来,双手抱拳禀告道。
谢翊和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朝着回廊西行数百步左右,绕过了青砖切砌的照壁,在苍松翠柏间看到了飞檐斗拱的门楼。
此地二楼的厅堂,盛满碎冰的玉器放在四角,连带着空气都是凉爽的。
璃王站在窗户口,懒洋洋的睥睨着外头的景象。
那是一片汪洋的大海,靠岸停着数十艘不止的大船,码头上全是巡检的观察,有条不紊带着人进行着审查。
“来人,给谢大都督看茶。”
璃王转身,对着谢翊和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面对面,落座在了楠木茶几前。
一阵寒暄过后。
璃王的美眸一暗,笑着说,“今儿个本王这市舶司真的是热闹,先是季将军,后又是谢大都督您亲自过来……”
听到这话,谢翊和的面色淡漠,没有出现任何的惊讶,轻刮了下茶碗。
他抬眸微笑回,“是吗?那想来,璃王殿下应当知道本督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也是为姜太医的海上文书?”璃王问。
谢翊和没有否认。
璃王内心觉得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怎么一个接着一个,都来帮姜遇棠了……
尤其来的这两位,还都叫人极为意想不到。
想到这儿,璃王的脸色微变,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谢大都督,您和季将军的关系那么好,又是为了同一件事,怎么没通个气,一块来啊?”
谢翊和冷睇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他呷了口清茶,慢条斯理的说,“本督能给璃王殿下的,保证比季将军许诺的更有诱惑力。”
璃王一怔,坐直了身子,“愿闻其详。”
半个时辰之后。
璃王亲自送谢翊和下去,出了门楼。
“谢大都督放心,明儿个上午,本王会派人将海上文书,送到姜太医的手中。”
“嗯。”
谢翊和应声,带着楚歌告辞。
璃王站在原地,回忆起今日发生的种种,下意识地联想到这对兄弟为了姜遇棠阋墙……
但,又想到谢翊和一贯以来对姜遇棠那无比冷漠的态度,又觉得不太对。
璃王心中有了打算。
他被狐朋狗友叫着出去玩,在路过枕河街上的宝庆斋之际,便故意下去了一趟。
顺利在里面见到了云浅浅。
璃王佯装无意的,把谢翊和在背地里给姜遇棠帮忙的事,透露了出去,来试探她的口风。
云浅浅听完,眸光微闪。
她默了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高,解释说,“是我在路上见到了姜太医,觉得她这位世子夫人,当的实在有点儿可怜,所以拜托翊和帮这个忙的。”
是这样吗?
璃王若有所思。
再看云浅浅,冰清玉洁,纤尘不染,似是和北冥一众女子不同,不但不会去和情敌做争风吃醋的事,甚至……
还会始于援手,真可谓叫人心生敬佩。
……
而在另一边。
燥热笼罩着整个京城,热得骑在马背上的姜遇棠,都出了不少的汗,衣裳都变得湿黏。
她勒住缰绳,手背被晒的发红,一路疾驰,赶到了京城漕运的府衙,带着文书朝内奔去。
“你怎么又来了,市舶司的官印盖好了吗?”
礼房内的官吏看到,不禁问道。
姜遇棠解释了前因后果,又道,“我找黎大人……”
“可真是不巧,黎大人晌午下值之后就回去了,下午不是他轮值。”
那官吏一顿,可能是见姜遇棠也被折腾的够呛,有些尴尬道,“要不然,您明儿个赶早来?”
他们是不可能给姜遇棠盖这个官印的。
姜遇棠的心头一哽,再伴随着这回温的天气,外头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燥郁的情绪在无休止的蔓延着,充斥在了整个胸腔。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嗯了一声,便抱着那些文书出了门。
姜遇棠打算骑马先回珍宝阁,和那些掌柜管事会和,询问进度如何。
他们接触的都是打点过的官员,想来是没有她这般的麻烦。
“真是晦气,怎么在此地遇到你了?”
姜遇棠走出来,来到了府衙门口的露天马厩,正在解马绳的时候,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递而来。
她的动作一停,就在街上见到了许泽,和他的一些狐朋狗友,闲庭漫步而来。
“这么狼狈,莫不是漕运的人,也知道你是个剽窃谢大都督点子的小偷,故而将你给赶了出来?”
许泽鄙夷地打量着姜遇棠,看着她被累红的双颊,面上浮现出了明晃晃的嫌恶,继续恶意道。
“你不是在勾引男人这一方面,挺有本事,挺有心得的吗?怎么不想想办法,勾引一下漕运的官吏呢?”
要不是她,季临安也不会同他们兄弟离心。
许泽又道,“还是说,你已经勾引过,又失败了?”
此话一出,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马上放肆的笑了起来,一道道猥琐黏腻的眼神,停留在了姜遇棠身子的曲线之上,像是在扫量什么货物般,评头论足。
姜遇棠站在拴马桩前,只感觉他们的目光,犹如跗骨之蛆般,从头到脚的在蠕动爬行。
她的眼神凉凉,“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许泽站在门口,不以为然。
姜遇棠牵着白马,耐心告罄。
她的脸色微沉,不客气地说,“你挡着我出去的道,再不滚开,我上马撞死你。”
没有人还能在经历一天的碰壁和疲惫之后,维持住好心态。
许泽一愣。
俨然是没有想到,姜遇棠这个闷葫芦,竟敢对他大放厥词,真是有够可笑的。
“需要我扶你上去吗?”
许泽有恃无恐,眼神蔑视。
他顿了一下,又好心提醒说,“你知道我爹娘是谁吗?知道我的亲戚们在朝中任什么官职吗?信不信我今儿个在这里掉一根头发丝,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泽背靠着两大家族,作为二世祖,还被家中宠着的他,的确是有着十足狂傲和任性的资本。
谁敢动他,那就是自讨苦吃。
面对这一硬实力,姜遇棠冷笑了声。
然后,在许泽这一行人的注视下,利索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
空气倏地凝结。
姜遇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不会真是要去撞许少吧……